信笺里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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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旧书店与陌生来信林晚接手外婆留下的「晚来书坊」时,正是深秋。 梧桐叶铺满青石板路,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书店门口投下斑驳的光影。 书店藏在小镇的巷尾,青瓦白墙,木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晚来书坊」 四个字是外婆年轻时亲笔所题,笔锋娟秀,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推门而入, 浓郁的旧书香气扑面而来,混合着木质书架的清香与淡淡的樟脑味,让人瞬间沉静下来。 店内不大,左右两侧是顶天立地的木质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 从泛黄的线装古籍到近现代的文学名著,错落有致。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老式藤椅, 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茶几,上面放着外婆留下的青花瓷茶杯,杯沿还留着淡淡的茶渍。 墙角堆着一摞摞未整理的旧物,最底层压着一个褪色的樟木盒,上面落满了灰尘, 铜制的锁扣已经生锈,显然许久未曾打开过。外婆走得突然,心梗发作, 倒在了她守了一辈子的书店里。临终前,她攥着林晚的手,气息微弱却执拗:「守好书店, 整理好那个木盒……别让那些信,石沉大海。」林晚原本在上海做编辑, 习惯了朝九晚五的快节奏生活,对这座慢得像时光停滞的小镇, 以及这个几乎被遗忘的旧书店,本无太多感情。 但看着外婆留下的老花镜、翻得卷边的笔记本, (停留在她出生那天)、抽屉里未织完的毛衣、书架上贴着的小纸条(标注着常客的喜好), 她终究还是辞了职,回到了这座生她养她的小镇,至少,要完成外婆最后的心愿。 开业的第一天,没有一个顾客。林晚打扫完书架,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翻出外婆的笔记本。 笔记本是线装的,纸页早已泛黄,上面的字迹从工整到潦草,记录着外婆几十年的书店生涯。 其中,有一个叫「顾言泽」的名字,被反复提及,字迹温柔, 带着少女的羞涩与憧憬:「民国三十五年,秋。言泽来买书,要去法国学摄影, 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没敢答应,书店是爸妈留下的,我不能走。他走时, 送了我一台旧相机,说等他回来,给我拍满一整本照片。」「民国三十六年,冬。 言泽寄来第一封信,说巴黎的冬天很冷,塞纳河结了冰,像故乡的小河。他还寄了一张照片, 是他在埃菲尔铁塔下的留影,穿着厚厚的大衣,笑得眉眼弯弯。」「民国三十八年,春。 战争开始了,言泽的信断了。我每天都去邮局等邮差,从清晨等到黄昏, 却再也没收到过他的消息。相机被我藏在樟木盒里,不敢拿出来,怕一看就想起他。」 「公元一九五零年,夏。听说巴黎沦陷了,言泽,你还好吗?我会一直守着书店, 守着我们的相机,等你回来。」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公元一九八零年, 只有一句话,字迹颤抖,带着岁月的沧桑:「若有来生,愿与君共赏梧桐叶落,再无别离。」 林晚鼻尖一酸,泪水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墨痕。原来,外婆等了一辈子的人, 叫顾言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或许早已不在人世,这段跨越时空的等待, 注定是一场无法弥补的遗憾。就在她失神之际,一阵轻微的风吹过, 书店后门的旧邮筒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那邮筒是外婆年轻时安装的,早已废弃多年, 上面布满了铁锈。林晚起身查看,发现邮筒里多了一封信封,没有邮票,没有地址, 只在封面用钢笔写着:「致林晚,晚来书坊收。」落款是:「顾时安,2023年秋。」 林晚愣住了。2023年?这封信,是谁寄来的?可邮筒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甚至连投递口都被杂物堵住了大半。她疑惑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 字迹清隽有力,带着几分仓促:「林晚亲启:不知你是谁,也不知这封信能否寄到。 我在整理祖父顾言泽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沓未寄出的信件,收信人是晚来书坊的苏晚, 想必是你的外婆。祖父当年因战争滞留法国,未能如期归来。他一生未娶, 晚年时常对着一张旧照片发呆,照片上的女子梳着麻花辫,站在书店门口,笑得温柔。 他临终前嘱托我,一定要将这些信寄到晚来书坊,告诉苏晚女士,他一直爱着她, 从未忘记过当年的约定。若你收到这封信,可否告知苏晚女士,祖父的遗憾, 是未能亲口对她说一声『对不起』。顾时安2023年秋」林晚的心猛地一跳。苏晚, 是外婆的本名!顾言泽,就是外婆等了一辈子的人!她看着信纸上的字迹, 与外婆笔记本里提到的「言泽」的字迹有七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 这封信,是外婆等了一辈子的回信!可为什么,寄信人是顾时安,而且落款是2023年? 就在这时,书店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身形挺拔, 眉眼清俊,带着几分文艺气息,手里抱着一个旧相册,指尖还沾着些许灰尘。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与照片上的顾言泽有几分神似。「请问, 这里是晚来书坊吗?我想找一个叫苏晚的女士。」男人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温柔,打破了书店的宁静。林晚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瞬间愣住了。 男人的眉眼,竟与信纸上的落款字迹一样,透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是……顾时安?」林晚下意识地问道。男人一愣,随即苦笑了一下, 走进书店:「你认识我?不,你应该不认识我。我是顾时安,顾言泽的孙子。」 林晚彻底懵了。顾言泽的孙子?这么说,外婆等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从怀里掏出一张旧照片,递给她。照片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磨损, 上面是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男子,眉目温柔,身边站着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少女,眉眼弯弯, 正是年轻时的外婆。两人站在书店门口,身后是满院的梧桐叶,画面温馨而美好。 「这是我祖父和苏晚女士的合照,民国三十五年拍的。」顾时安的眼神柔和下来, 轻轻摩挲着照片,「祖父临终前,一直念叨着晚来书坊,念叨着苏晚女士。他说, 当年他去法国学摄影,原本打算两年后回来娶她,可没想到,战争爆发,交通断绝, 他被困在法国,再也没能回来。」林晚看着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顾时安, 泪水突然涌了上来。她想起外婆晚年总爱坐在书店门口的藤椅上,望着巷口的梧桐叶, 手里摩挲着那个生锈的樟木盒,喃喃自语:「言泽,梧桐叶又落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原来,外婆等了一辈子,也遗憾了一辈子。「她等了你祖父一辈子。」林晚哽咽着说, 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我是她的外孙女,林晚。她在2020年去世了, 临走前还在念叨着你的名字,说等不到你的信了。」顾时安的身体猛地一震,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书架上,书架上的书籍哗啦啦掉下来几本。 他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充满了绝望与愧疚,声音沙哑:「她……等了我祖父一辈子? 整整一辈子?」「是。」林晚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外婆的笔记本,递给她, 「这是她的笔记本,里面写满了对你祖父的思念,从年轻到年老,从未间断。」 顾时安接过笔记本,颤抖着翻开,看着里面熟悉的字迹,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纸页上。 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模样,老人躺在床上,虚弱地抓住他的手,反复说:「时安, 帮我把这些信寄出去,告诉苏晚,我对不起她,我没能回去……」「我祖父对不起她。」 顾时安哽咽着说,肩膀微微颤抖,「若不是战争,若不是他固执地要去国外学摄影, 她就不会孤独终老,不会留下这么多遗憾。」林晚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也不好受。 她走到茶几旁,为他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外婆从未怪过你祖父,她一直相信他会回来。 她常说,言泽是个重情义的人,不会轻易放弃。」顾时安接过水杯,指尖冰凉, 他喝了一口温水,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他沉默了许久,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我知道, 时光无法倒流,但我想弥补她。林晚,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你说。」林晚轻声道。 「我想再写一封信,寄给民国三十八年的苏晚女士,告诉她,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祖父已经找到了回国的方法,不久后就会回来,让她不要放弃希望。」顾时安说, 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或许,这样能让她在等待的日子里,多一份慰藉,少一些遗憾。」 林晚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这封信能否寄到,但她愿意帮他,也愿意帮外婆, 完成这个跨越时空的心愿。顾时安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 认真地写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林晚看着他的侧脸,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写字时神情专注,眉头微蹙, 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柔与坚定,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第二章跨越时空的约定顾时安的第二封信,写得很长,足足有三页纸, 字里行间满是对苏晚的歉意与承诺。他以祖父的口吻,详细描述了法国的近况, 说战争已经出现转机,他正在办理回国手续,最多半年,就能回到故乡,回到她的身边。 他还提到了当年送她的那台相机,说回去后,要先给她拍一张梧桐树下的照片, 弥补这些年的遗憾。「麻烦你了。」顾时安将信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递给林晚, 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林晚接过信,走到后门的旧邮筒前,轻轻打开投递口,将信放了进去。 她不知道这封信能否寄到,但她能做的,只有相信。接下来的几天,顾时安一直待在书店里, 帮林晚整理旧书,打扫卫生。他似乎对书店的一切都很熟悉,知道哪类书籍放在哪个书架, 知道外婆常用的抹布放在哪里,甚至能准确说出茶几上的青花瓷茶杯是外婆的最爱。 林晚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每天和他一起坐在藤椅上,听他讲祖父的故事, 讲他和外婆的相遇与相恋。「我祖父和苏晚女士是在书店认识的。」顾时安坐在藤椅上, 手里拿着一本旧书,眼神温柔,陷入了回忆,「那天,祖父去买一本摄影相关的书籍, 苏晚女士正在柜台后整理书籍,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很美。祖父一时看呆了, 不小心撞到了书架,几本书掉了下来,他慌乱地去捡,却和苏晚女士的手碰到了一起, 两人都脸红了。后来,苏晚女士递给她一本书,说『这本书很适合你』,那本书, 就是祖父后来一直珍藏的《摄影入门》。」林晚笑着说:「外婆笔记本里写过这件事, 说你祖父当时脸红得像苹果,连谢谢都忘了说,转身就跑了,第二天又特意来道歉, 还带了一束野菊花。」顾时安也笑了,眼神温柔:「从那以后,祖父就经常去书店找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