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三月时老公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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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浇透。程曦握着方向盘，看着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汇成急流。 孕检单在副驾驶座上微微反光，黑白影像里24周的小生命蜷成海马形状。她忽然觉得缺氧， 摇下车窗任雨丝扑在脸上——却闻到三小时前律师楼里的香水味。那味道还黏在西装布料上， 属于坚持要送她下楼的周屿白。“程工。”她的丈夫在电梯里按住开门键， 无名指婚戒擦过她孕肚，“考虑好签字时间通知我。”雨刮器规律地摆动。 程曦驶入医院停车场时，后视镜里突然闯入熟悉的身影。周屿白站在雨幕里攥着手机， 量身定制的西装被浇得透湿。她急刹时看见他抬头，隔着雨帘的目光像淬火的钢针。 然后是世界倾覆的巨响。钢筋脚手架塌落的慢镜头里，程曦看见他奔向自己时张开的双臂。 有温热血珠溅上她睫毛，混着雨水淌成淡粉色的溪流。 昏迷前最后触感是有人轻轻覆盖她孕肚，掌心温度像极了2015年秋夜， 那个总把热水袋塞给她的少年。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程曦在病床上惊醒。 指尖下意识抚向腹部，触到细微胎动才长舒口气。 转头就撞进双琥珀色的眼睛——22岁的周屿白蹲在床边，湿漉漉的额发耷拉着， 正用她毛衣袖口擦脸。“学姐...”他鼻音浓重得像淋雨的小狗，“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监护仪发出急促滴答声。程曦看着这个顶着30岁皮囊的22岁灵魂， 忽然想起律师叮嘱“孕期内离婚必须双方签字”。而此刻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正偷瞄她孕肚， 耳根泛红地嘀咕：“《喜欢程曦的100条准则》应该加上...不能让她怀着宝宝哭。 ”“周屿白。”她声音发涩，“你记得林倩吗？”病号服袖子突然滑落， 露出他小臂陈旧的伤疤——2018年导师坠楼那天，他徒手掰开变形的护栏留下的印记。 现在22岁的灵魂却捧着护士送来的温牛奶，小心翼翼插好吸管递过来：“是学姐朋友吗？ 但《准则》第13条说...要警惕所有给你送芒果的人。 ”程曦怔怔看着牛奶盒上的便利贴。那是她多年前撒娇要他写的提醒， 后来被30岁的周屿白斥为“矫情”。此刻失忆的人却翻出护士站的彩笔， 在便利贴上画满桂花图案：“等出院了，我去买学姐最爱喝的那家...”话尾戛然而止。 周屿白突然抽搐着倒下，后脑纱布渗出新鲜血迹。 纷乱脚步声中有物证袋落在程曦枕边——封存着林倩工牌的事故调查报告， 照片里女人站在坍塌的钢架旁，手里捏着张泛黄的图纸。程曦瞳孔骤缩。 那是她今早刚签字的离婚协议附件。夜雨敲窗时，病床上的人再度苏醒。 22岁的周屿白在昏暗里摸索到她微凉的手指， 开病号服露出腰腹旧疤：“体育课替学姐挡篮球留下的...”牵引着她的手抚向脑后新伤， “这次也算保护学姐了吗？”胎动恰在此时传来。他掌心轻颤着覆上去， 眼泪砸在她手背：“30岁的我...是不是让学姐失望了？ ”程曦在月光里凝视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窗外救护车蓝光掠过， 照见彼此眼底汹涌的、跨越八年时光的浪潮。晨曦像稀释的蜂蜜淌进病房时， 程曦在医用躺椅上醒来。指尖还残留着被紧握的触感——昨夜周屿白攥着她的手入睡， 如同2015年那个暴雨夜，他抱着枕头敲开她宿舍门说“怕学姐怕打雷”。 可现在阳光明晃晃照见现实：30岁的周屿白蜷在病床上，后脑纱布渗出淡黄药渍。 程曦轻轻抽手， 那人立即在梦里呜咽：“《准则》第27条…醒来要看到学姐…”她惯性要去抚他额发， 却在半空僵住。三小时前主治医师的提醒言犹在耳：“逆行性遗忘患者可能产生情感依赖， 建议保持适当距离。”“适当距离？”程曦当时看着病历本冷笑， “就像他这半年睡书房的距离？”此刻书房的主人正眨着22岁的眼睛醒来。 周屿白突然翻身下床，光脚踩过满地检查报告， 从床头柜翻出管芥末酱——那是他今早求护士买来的，此刻正挤在孕检单旁的三明治上。 “学姐总忘记吃早餐。”他叼着三明治翻她背包，突然举着牛皮纸档案袋僵住。 塑料袋摩擦声里，分居协议滑出来， 最后一页签着程曦清瘦的笔迹——日期是脚手架坍塌前七天。病号服袖子卷到肘间， 露出小臂肌肉的轻微震颤。周屿白盯着财产分割条款， 在“房产归属”栏画了只咆哮的卡通虎：“22岁的我还在攒首付呢…”墨绿酱汁晕开数字， “现在居然舍得把学姐赶出家门？”程曦夺过文件时，看见他用指尖抹起溅落的酱料， 小心翼翼在协议背面画了条歪扭的河流。就像大四秋天，他们在图书馆复习时， 他总在她笔记上画的各种河流——说那是“通往学姐心里的航道”。“周屿白。 ”她声音发涩，“你30岁时最常说的就是——程工，请保持专业距离。”胎动突然袭来。 程曦扶住窗框喘息，背后忽然贴上来温热的胸膛。22岁的周屿白将孕检单轻轻按在她腹部， 鼻尖蹭着她后颈：“宝宝在说…爸爸是笨蛋。”晨风拂过窗帘，带起他落在她肩上的泪。 那些咸涩液体渗进羊绒毛衣，像在融化经年冻土。 程曦忽然抓住他手腕：“知道为什么怕你吗？”牵引着他抚向自己后腰浅疤， “去年你醉醺醺回家时，把我撞下楼梯…”话尾碎在空气里。她惊觉掌心下的脉搏正在加速， 抬头撞见他瞳孔里翻涌的碎片——30岁的周屿白在记忆深处嘶吼“别碰我”， 22岁的灵魂却颤抖着吻她指尖伤疤。“不是醉…”他哽咽着翻找手机， 相册里滑出张泛黄照片。2018年导师追悼会上，林倩正将芒果蛋糕递向程曦， 而照片边缘有只模糊的手攥着肾上腺素笔。程曦突然想起， 那天之后周屿白就开始拒绝所有肢体接触。病历本啪嗒落地。她看着22岁的丈夫蜷在窗边， 用她毛衣袖口反复擦拭分居协议上的芥末渍，就像试图擦去八年时光的裂痕。 而初升的太阳把两人影子投在墙上，交叠处开着透明的时间之花。雨点砸在病房窗玻璃上， 像谁在弹不成调的琵琶。程曦盯着周屿白后脑勺的纱布，手里削到一半的苹果突然断了皮。 那截果皮垂落在垃圾桶边缘，像极了她此刻悬在道德与冲动之间的理智。“学姐。 ”22岁的周屿白忽然转头，眼睛里汪着澄澈的担忧，“你指甲掐进果肉里了。 ”程曦低头看向自己发白的指节，听见他掀开被子跳下床。30岁的身体穿着蓝白病号服， 弯腰时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光脚踩过瓷砖找来创可贴，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回。 “芒果过敏那次也是。”他捏着她手指贴创可贴，睫毛在颧骨投下青灰影子， “你总记不得照顾自己。”雨声忽然汹涌。程曦看着被他焐热的指尖， 想起孕12周建档时护士的惊叹：“你先生连你青霉素过敏都备注在封面呢。 ”可那天真正的周屿白正在会议室摔文件：“程工，非要把怀孕责任全推给我？”“周屿白。 ”她抽回手，“你22岁时会让怀孕的人独自产检吗？”窗外闪过电车灯带， 他整张脸浸在流动的光雾里：“我连体育课都替学姐占座位的。”突然伸手碰她无名指戒痕， “现在竟然让你戴着这个...”从枕芯摸出那枚她今早摘下的婚戒， “在梦里哭湿我病号服？”程曦夺戒指的动作僵在半空。监护仪滴答声里， 他忽然把戒指塞进自己嘴里。“咽下去了！”她吓得去抠他嘴唇，反被捉住手腕。 那人鼓着腮帮子笑， 喉结滚动时从舌底变出枚银色素圈——正是2015年她在精品店看了三次没舍得买的那款。 “魔术道具要提前准备的...”她话音戛然而止。周屿白摊开的掌心里， 躺着张泛黄的便利店收据，日期是2015年10月17日，商品名写着“银饰素圈戒指”。 雨水在窗面蜿蜒成河。他低头把戒指套回她指根：“22岁的我啊，连求婚都藏在魔术里。 ”病房门就在这时被推开。林倩提着滴水的芒果蛋糕盒站在门口， 目光落在交叠的双手上：“听说屿白哥出事...这位是？”她望向程曦的孕肚， 指甲在蛋糕盒勒出深痕。程曦忽然觉得反胃。 当年周屿白拒绝留学邀请时说过：“林倩就像必须准时出现的报幕员。 ”此刻报幕员正微笑着切开芒果蛋糕：“屿白哥说过，要看着我嫁人呢。 ”病床上的人忽然抽走程曦掌心的手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