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后孙儿状元被顶?我扛匾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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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及第的金匾在柴房垫了十年桌脚。隐居山村第十年,里正踹开我的木门。 「你家孙儿考中状元,被人顶替了!」我默默抽出垫桌脚的鎏金匾额。掸掉灰尘, 「状元的老师」五个字刺痛来人双眼。当年我辞官归隐, 皇帝曾允诺:「太师随时可扛此匾入京,朕为你主持公道。」我扛起匾额走出山村。 京城方向,顶替者家族连毁三辆马车疯狂逃窜。 ---1金匾惊魂柴房里那股子霉味儿冲鼻子。李老拐蹲在地上,面前是个瘸腿木头桌子, 得拿东西垫着才能放稳。他手里攥着块黑乎乎的抹布,慢腾腾擦着桌腿上厚厚的泥垢。 阳光从破窗户棂子挤进来,照出空气里乱飞的灰尘。十年了。这块垫桌脚的板子, 也跟着这破桌子,在这柴房里待了十年。外面村子那头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狗叫, 还有小娃子追打的嬉闹声。李老拐像是没听见,他只盯着桌腿底下那块板子。 擦掉污泥的地方,露出底下一点沉甸甸的金色,那金色没被岁月磨掉,反而因为埋在污垢里, 显得更沉,更暗。突然,外头院子那扇破木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被人一脚狠狠踹开。 碎木屑都崩到了柴房门口。“李老拐!李老拐!出大事了!你家青山! 青山他……”里正老王一头冲进院子,嗓门又急又破,脸涨得通红, 汗水顺着腮帮子往下淌,胸口剧烈起伏着,“中了!头名状元!可……可让人给顶啦! ”他一路跑得太急,气没喘匀,话都说不利索,扶着柴房门框大口喘气,眼睛瞪得溜圆。 李老拐擦桌腿的动作停都没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老王喊的是别人家的事。 老王更急了,跺着脚:“听见没?你家青山!状元!让人顶了!顶了! ”他手指着京城的方向,嘴唇哆嗦着,“就是镇上那个张屠户他姐嫁的那个县丞! 他们家使得坏!买通了上头!我的老天爷,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李老拐这下有了反应。 他慢慢直起腰,把手里的抹布往旁边一扔。他没看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老王,反倒是弯下腰, 两只手伸到那瘸腿桌子底下,抱住了垫在下面那块板子的两头。他腰背一用力, 嘴里发出“嗯”的一声闷哼。那块垫了十年桌脚,沾满污泥、虫蛀痕迹, 看着跟块烂木头没区别的板子,被他一点点,从桌子底下抽了出来。很沉,非常沉。 离开桌腿的瞬间,瘸腿桌子猛地向下一歪,差点散架。板子落在地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砸起一圈尘土。老王被那声响惊得一愣,忘了嚷嚷, 眼睛下意识看向那块板子。李老拐没说话,走到院子里的水缸旁,舀了一瓢水, 又从那堆柴火垛下面扯出一件不知放了多少年、同样沾满灰尘的旧袍子。他走回来,蹲下, 用旧袍子蘸着水,开始擦拭那块板子。湿布抹过的地方,污泥被带走,露出底下真正的底色。 那不是普通的木头颜色,是某种深色的硬木,木质紧密,分量吓人。随着擦拭, 更多的金色显露出来。那不是薄薄的一层金漆,是鎏上去的真金,镶嵌在坚硬的木料里, 勾勒出笔画。老王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无意识地张开。李老拐擦得很仔细,很慢, 每一个凹槽,每一个转角里的陈年污垢都被他用力抠挖出来。清水变黑, 旧袍子更是污浊不堪。但那块板子的真容,也逐渐暴露在晌午刺眼的阳光下。 最后一点污泥被抹去。深色硬木底子,上面是五个硕大的鎏金大字。那金色经过十年掩埋, 非但没有黯淡,反而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种沉重、内敛,却又无比刺眼的光芒。笔画遒劲, 带着一股子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像是能砸进人心里。老王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眼珠子死死盯着那五个字,脸皮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整个人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他感觉那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李——老——拐——伸出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指,在那五个鎏金大字上缓缓摩挲了一遍。 指尖传来的,是冰冷坚硬的木质,和微微凸起、光滑依旧的金屑触感。他抬起头, 望向京城的方向,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他嘴唇微动, 声音沙哑低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某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听:“状元的老师。 ”---2帝师归来十年前。皇城,文华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熏香的青烟在殿内缓缓盘旋。老太师李言,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儒袍,背挺得笔直, 站在御阶之下。他面前龙书案后,坐着当朝天子。两旁是屏息凝神的太监宫女。“李师, 朕……”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挽留,“真的不再考虑?国事繁艰, 朕需要李师。”李言花白的头颅微微低下,双手将一份奏折举过头顶,声音平稳, 却带着不容转圜的决绝:“老臣年迈,才智枯竭,唯恐贻误国事,有负圣恩。恳请陛下, 准老臣骸骨归乡。”一名大太监悄步上前,接过奏折,恭敬地放在龙书案上。 皇帝没有看那奏折,目光一直落在李言身上,半晌,叹了口气:“罢了。人各有志, 朕……不强留。”他顿了顿,提高声音,“李师三朝元老,教导朕与诸皇子十余载, 功在社稷。今虽归隐,朕赐你‘状元的老师’金匾一块,以彰其功。另,准你见匾如见朕, 享三品仪仗,所过州县,不得怠慢。”李言躬身:“陛下隆恩,老臣……愧不敢当。 ”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走到御阶前,目光深沉:“李师,记住朕今天的话。若他日,你, 或者你门下弟子,蒙受不白之冤,遭遇不公之事……”他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你随时可扛此匾入京!直接敲登闻鼓!朕,必为你,主持公道!”“咚!”皇帝的手, 重重拍在龙书案的角上,发出一声闷响,在整个寂静的大殿里回荡。李言深深一揖到地, 花白的头发在灯火下微微颤动:“老臣,拜谢陛下。 ”……两块崭新的、散发着桐油和木头香气的鎏金大匾,被工匠们小心翼翼地从文华殿抬出。 一块是“帝师之范”,留存在宫中。另一块,就是“状元的老师”,属于李言。 李言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他待了半辈子的皇城。身后,那块象征着无上荣宠, 也象征着巨**烦的金匾,被他的老仆默默跟上,抬着。---十年后。 这小山村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村口歪脖子老槐树就是地标。李老拐,不,李言, 把擦干净的金匾靠放在院墙上。那沉甸甸的鎏金大字对着他那三间漏风的茅草屋, 显得无比突兀,无比扎眼。老王还在那儿哆嗦,腿肚子转筋,想跪又觉得不对, 不跪又浑身难受。“太……太……太……”他“太”了半天,也没“太”出个下文。 他想起十年前,这李老拐孤身一人来到村里,买下这最破旧的院子,说是逃难来的, 就剩他一个老拐子。村里人都当他是个识几个字、没儿没女的可怜孤老头。 谁能想到……李言没理他,转身进了那间四处漏风的卧房。 他在墙角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翻找着。箱子底层,压着一件衣服。他把它拿了出来。 是一件官袍。颜色已不再鲜艳,甚至有些地方丝线已经失去了光泽, 带着常年折叠存放的深深折痕。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品级和规制。三品大员,紫袍。 他抖开袍子,灰尘在光线中飞舞。他面无表情地将这件十年未穿的紫袍, 套在了自己那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外面。宽大的袍子套在他清瘦佝偻的身上, 显得有些空荡,但那颜色,那质地,依旧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他又从箱子底摸出一根玉带。玉质不算顶好,却打磨得光滑。他笨拙地, 却又异常坚定地将玉带扣在腰间。最后,他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棍, 那是他平日当拐杖用的。他走到院墙边,弯腰,吸气,双臂叫力, 猛地将那块沉重的金匾再次扛上了肩头!“起!”他低喝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 金匾的重量压得他身子微微一沉,那条瘸了的腿更是吃劲,但他晃了一下,随即站稳了。 那根木拐杖,此刻成了支撑金匾和身体平衡的工具。他扛着匾, 穿着那身不合时宜、落满灰尘的旧紫袍,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他住了十年的小院。 脚步踏在院子里的泥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老王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看着那阳光下刺眼的金匾,看着那身虽然陈旧却依旧能吓死人的紫袍, 喉咙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村口那条黄土路,坑坑洼洼。 几个光**小孩正在追着一条土狗玩,看到李老拐这身打扮扛着块金光闪闪的大板子出来, 全都愣住了,张着嘴巴,忘了追狗。在田里弯腰锄地的汉子听见动静直起腰, 手里的锄头“哐当”掉在地上。河边洗衣服的婆娘们抬起头,惊呼声卡在喉咙里。 李言谁也不看,浑浊的眼睛只看着前方,看着那条通往村外,通往官道,最终通往京城的路。 金匾在他肩上,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上面的金字反射着阳光,一闪,一闪, 刺得所有看到它的人眼睛发疼,心里发慌。 “李……李老拐……你……你这是……”村里最年长的九叔公拄着拐杖, 颤巍巍地拦在路中间,手指着李言肩上的匾,又指指他身上的紫袍,话都说不圆乎。 李言脚步停都没停,直接从九叔公身边绕了过去。只有沙哑低沉的声音留在身后:“进京。 ”“为我孙儿,讨个公道。”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 砸进了这个小山村平静了十年的死水里。消息像长了翅膀, 裹挟着“金匾”、“紫袍”、“太师”、“状元被顶”这些让人头晕目眩的字眼, 先一步飞出村子,沿着乡间土路,沿着河道,疯狂地向四面八方扩散。 比李言那双瘸腿走路的速度,快得多,快得太多。---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午后。 两辆马车前一后行驶着。前面一辆,青幔小车,看起来普通,拉车的马却神骏, 赶车的车夫眼神锐利,腰杆笔直。后面一辆是运货的板车,上面堆着些箱笼。 青幔小车的车窗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十七八岁年纪,眉眼清秀,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英气。她看着官道两旁掠过的田地,眉头微蹙。“**,”车帘放下, 女子对面,坐着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老者,低声道,“前面就是三河镇, 我们今晚在那里歇脚。按这速度,再有三日,便可抵达京城。 ”被称作**的女子轻轻“嗯”了一声,没说话。就在这时, 后方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轰响,声音越来越近, 带着一种慌不择路的疯狂。老者脸色微变,掀开车厢后壁的小帘向外望去。 只见后面烟尘滚滚,三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像是完全不顾及官道上来往的其他行人车辆, 疯了一样地向前冲撞。拉车的马口吐白沫,显然已经跑了很久,车夫拼命挥鞭,脸色惊恐。 “让开!快让开!撞死不赔!”最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夫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官道上的行人、推着小车的货郎、骑驴的旅客,纷纷惊慌失措地向两旁躲避, 一时间鸡飞狗跳,骂声四起。“怎么回事?”青幔小车里的女子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再次掀开车帘。话音未落,那三辆疯狂的马车已经冲到了近前。 第一辆马车在超过青幔小车的瞬间,可能因为速度太快,转向过急, 左侧车轮猛地碾过路面上一个不小的坑洼。“咔嚓!”一声脆响,车轴断裂! 高速行驶的马车瞬间失去平衡,车厢猛地向左侧倾斜,然后带着巨大的惯性,轰然侧翻在地! 木制的车厢在官道上刮擦出一长串刺耳的声音,碎片四溅。拉车的马匹被缰绳拖拽, 发出凄厉的嘶鸣,也跟着倒下。紧接着,第二辆马车收势不及, “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前一辆侧翻的马车的车厢尾部!更剧烈的碎裂声响起, 第二辆马车的车辕断裂,驾车的车夫直接被甩飞出去,惨叫着落在地上。 第三辆马车险之又险地擦着第二辆的残骸冲了过去,冲出去十几丈远才勉强停下,车帘掀开, 露出几张惊魂失措、惨白如纸的脸。现场一片狼藉。 木片、散落的行李、受伤马匹的哀鸣、还有从翻倒车厢里爬出来的人发出的痛苦**和哭喊。 青幔小车和后面的板车早已停下。车上的老者护在女子身前,警惕地看着外面的混乱。 女子目光冷静地扫过那三辆明显是富户人家的马车, 又看了看那些从车厢里爬出来、衣着绫罗绸缎却狼狈不堪、满脸惊恐的男男女女。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散落在地上的几件行李上。一个摔开的精致木匣里,滚出几锭雪花白银, 还有几封散开的信件。风吹起一页信纸,恰好飘到青幔小车的车轮旁。女子眼尖, 看到那信纸末尾的落款和印章,虽然看不清具体内容, 但那印章的规制和落款的姓氏……她瞳孔微微一缩。“刘管家, ”女子低声对身前的老者说,“去问问,他们是哪家的人,为何如此惊慌赶路? ”刘管家应了一声,刚准备下车。就在这时,官道旁边一个茶摊上, 几个行商模样的人正在议论,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了过来:“……听说了吗? 就西边那个李家村,藏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啥大人物?还能比县太爷大?”“县太爷? 呸!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是十年前辞官归隐的李太师!帝师!知道吗?教过当今圣上的! ”“嘶——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刚从那边过来!千真万确!村里人都看见了! 那李太师,扛着一块先皇御赐的‘状元的老师’金匾,穿着紫袍官服,出山了!”“出山? 为啥?”“为啥?为他孙子!他那个孙子,李青山,今年春闱,中了头名状元! 结果让人给顶替了!”“我的天爷!状元都敢顶?谁家这么大胆子?”“还能有谁? 咱们这地界,能有这能量、敢干这种掉脑袋事情的,数得上号的,不就那几家吗? 喏……”那个行商说着,下巴不着痕迹地朝那三辆出事马车的方向扬了扬,压低声音, “听说,跟仓平张家,脱不了干系。张家那个姑爷,就在吏部当差, 手眼通天着呢……”“仓平张家?”另一个行商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难怪跑得这么狼狈,这是……收到风声,知道老太师出山,要赶着回京报信? 还是……自己吓破了胆,想跑路?”“我看是吓的!你没见刚才那玩命的样子? 车轴都跑断了!这是多怕被老太师追上啊!”茶摊上的议论声清晰地飘进青幔小车里。 女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刘管家回到车边,低声道:“**,问清楚了,确实是仓平张家的车驾。 说是……家中忽有急事,要连夜赶回京城。”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女子点了点头, 目光再次掠过那一片狼藉的马车残骸,和那些惊慌失措、如同丧家之犬的张家众人。“走吧。 ”她放下车帘,声音平静无波,“不必理会。”青幔小车和板车绕过混乱的现场, 继续平稳地向前行驶。车内,女子闭上眼,靠在车厢壁上。她的脑海中, 浮现出刚才风中瞥见的那信纸上的落款,又想起茶摊行商的话。 “李太师……‘状元的老师’……”她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京城的水,又要浑了。”她睁开眼,眸子里清亮一片。“刘管家。”“老奴在。 ”“传信回去。让我们在京里的人,仔细查查,今年春闱,尤其是状元李青山被顶替一事。 所有关联人等的底细,我都要知道。”“是,**。 ”---3紫袍出山崎岖的乡间土路终于走到了尽头。李言扛着金匾, 踏上了平整宽阔的官道。官道上车马明显多了起来。但奇怪的是,所有看到他的人, 无论是骑马乘车的,还是步行挑担的,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目光, 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聚焦在他肩头那块在官道明亮的阳光下, 愈发显得金光璀璨、字体狰狞的匾额上, 聚焦在他那身虽然陈旧却依旧能彰显极高身份的紫色官袍上。 一个衣衫褴褛、满头灰白乱发、面容枯槁、还瘸着一条腿的老头。 扛着一块写着“状元的老师”、一看就绝非凡品的鎏金巨匾。 穿着一身只有三品以上大员才能穿戴的、落满灰尘的紫色官袍。这组合,太诡异,太震撼, 太冲击眼球。窃窃私语声如同瘟疫般在官道上蔓延。 “看……看那人……”“那匾……‘状元的老师’?我的娘诶……”“那袍子……是紫袍! 是三品大员!”“这老头什么人啊?怎么这副打扮?”“听说没? 西边有个隐居的老太师出山了,就是为了他孙子状元被顶的事……”“难道就是他?! ”“扛着先皇御赐的金匾入京……这是要捅破天啊!”各种猜测、惊呼、议论, 毫不避讳地传入李言耳中。他像是完全没听见, 也像是完全没看到那些指指点点、惊疑不定的目光。他的眼睛只看着前方, 看着官道延伸的尽头。肩上的金匾很沉,压得他骨头都在**,瘸腿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内里的粗布衣衫,顺着额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痛。 他只是用那条好腿和手中的木棍,顽强地支撑着身体和金匾的重量,一步一步,坚定地, 朝着京城的方向挪动。脚步蹒跚,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神鬼辟易的气势。 有那见识多、胆子大的行商,驱赶着马车缓缓跟在后面不远处,既不敢超过,又不愿离去, 似乎想亲眼见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最终会走向何方。也有那心思活络的,已经打马扬鞭, 抄小路向前飞奔,显然是去传递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官道旁有一个供行人歇脚的茶棚。 几个穿着公门服饰的衙役正坐在里面喝茶吹牛,显然是某个县衙出来公干的。 其中一个年轻衙役眼尖,最先看到官道上走来的李言,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指着外面, 结结巴巴:“头……头儿!快看!那……那是什么?”为首的班头扭头一看, 手里的茶碗“啪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紫……紫袍!金匾!”班头的声音都在发抖,“是……是那位!他真的出来了! ”其他衙役也反应过来,个个面无人色。“头儿,怎么办?要不要……拦一下? ”年轻衙役傻乎乎地问。“拦你娘个头!”班头反手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气急败坏, “你想死别拉着老子!那是谁?那是扛着先皇金匾的太师!见匾如见君!你想造反吗?! ”“那……那我们就这么看着?”“看着?赶紧回去禀报县令大人!快!要出大事了! ”班头一脚踹在年轻衙役**上,自己也不敢多待,带着手下连滚爬爬地冲出茶棚, 跳上拴在旁边的马,狠狠一鞭子,朝着县城方向狂奔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茶棚的老板和其余歇脚的路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李言从茶棚前走过, 对刚才那一幕恍若未见。他的脚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日落时分, 他走到了一个较大的镇子外。镇口有牌楼,上面写着“平远镇”三个字。 镇门处原本有几个守门的乡兵,正懒洋洋地靠在墙根打盹。远远看到李言和他肩上的金匾, 几个人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互相推搡着,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关……关门吗?”一个乡兵颤声问。“关个屁!那是御赐金匾!你敢把他关在外面? 有几个脑袋够砍?”小头目还算有点见识,骂了一句,然后硬着头皮,带着手下站到路旁, 在李言经过时,全部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别说上前盘问了。李言扛着匾, 一步一步,走进了平远镇。镇上街道还算宽敞,此刻正是傍晚,人来人往颇为热闹。然而, 当李言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上时,整个街道瞬间安静了下来。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全部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 都被那个扛着金色巨匾的紫袍瘸腿老人吸引了过去。震惊,疑惑,恐惧, 敬畏……种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碰撞。街道自动分开一条通路。人们退避到两旁, 默默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只有李言沉重而蹒跚的脚步声,一下,一下, 敲击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也敲击在每一个旁观者的心上。他走到镇子中心, 那里有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招牌上写着“悦来客栈”。 客栈门口迎客的伙计早就傻眼了,张着嘴巴,看着李言径直走到客栈门口, 然后将肩上的金匾,“咚”的一声,沉重地立在客栈门边的地上,溅起少许灰尘。 李言微微喘了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向那呆若木鸡的伙计, 沙哑地开口:“住店。”伙计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结结巴巴:“住……住店? 老……老先生……您……您这……”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块立在门口的金匾, 又瞟向李言身上的紫袍,腿肚子直打颤。这阵仗,他活这么大没见过啊! 客栈掌柜的连滚带爬地从里面跑出来,显然已经有人通知了他。 他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腰弯得快要贴到地上:“大……大人……您……您快里面请! 小店……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他狠狠瞪了那伙计一眼, “还不快帮大人把……把……把匾请进去!”伙计吓得一哆嗦,连忙上前,双手去扶那金匾。 一入手,脸色就变了,沉,太沉了!他使出吃奶的力气,脸憋得通红, 才勉强把那金匾挪动了一点。李言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他自己伸出手,抓住匾额的边缘, 稍微一用力,又将匾额扛上了肩头。动作虽然缓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扛着匾, 迈步走进了客栈大堂。大堂里原本正在吃饭的几桌客人,此刻全都站了起来,鸦雀无声, 目光齐刷刷地跟着他移动。李言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扛着匾径直走向楼梯。 掌柜的赶紧在前面引路,亲自把他带到二楼最好的一间上房门口,手脚麻利地打开房门。 李言走进房间,再次将金匾放下,这次是小心地靠在了房间的墙壁上。“打盆热水, 送些吃食上来。清淡即可。”他对着门口点头哈腰的掌柜吩咐道,语气平静, 仿佛刚才扛着金匾招摇过市的人不是他。“是是是!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掌柜的如蒙大赦,连忙退下。房门关上。李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窗外是小镇的万家灯火,更远处,是沉入暮色的群山,而群山之后,就是京城的方向。 夜风吹进来,拂动他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他脸上的疲惫难以掩饰,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 却有两簇火苗,在黑暗中静静燃烧。他望着京城,许久,一动不动。---平远镇悦来客栈, 二楼天字房。李言靠墙坐着,眼睛闭着。那块“状元的老师”金匾就立在他手边, 相关Tags:背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