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十五，我要学钢琴
|
第一章格子间里的黄昏下午四点半，王宁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光标，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办公区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斜对面的实习生正戴着耳机偷偷刷短视频，屏幕反射出的蓝光在他年轻的脸上忽明忽暗。 这是王宁在这家互联网大厂的第八年， 三十五岁的他终于从无休止的996浪潮中退到了边缘部门， 过上了朝九晚五的清闲日子。手机屏幕亮起，是妻子林梅发来的微信：“晚上买点排骨回来， 儿子想吃糖醋排骨。”王宁回复“好”，指尖划过屏幕时， 瞥见了通讯录里那个沉寂已久的钢琴培训机构对话框。上周六，他路过市中心的文化大厦， 偶然看到了玻璃橱窗里陈列的钢琴课程宣传册， 黑白琴键交织的图案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他沉寂多年的心脏。那是他少年时未竟的梦想， 后来被高考、就业、养家的重担层层掩埋。下班**响起时， 王宁第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磨磨蹭蹭地留在工位上，他迅速关掉电脑， 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区。电梯里，他对着镜面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 鬓角的白发被他小心翼翼地拨到耳后。这半个月来，他开始注重穿搭， 换掉了穿了五年的旧T恤，衣柜里多了几件剪裁合体的衬衫和休闲西裤， 连同事都打趣说他“焕发第二春”。超市的生鲜区人头攒动，王宁认真挑选着排骨， 手机再次震动，林梅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他接起电话， 镜头里立刻出现妻子带着怒气的脸：“你怎么还没回来？儿子作业没人辅导， 我做饭又忙不过来，你整天在外面瞎晃悠什么？”“在买排骨，马上就回。 ”王宁压低声音解释，周围顾客投来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买个排骨要多久？ 我看你就是不想干活！”林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当初让你去销售部你不去， 非要待在那个没前途的部门，现在工资没涨多少，倒是学会偷懒了！”王宁皱着眉挂了电话， 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他记得十年前刚结婚时，林梅不是这样的。 那时她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虽然工资不高，但每天都会做好晚饭等他回家， 还会笑着听他吐槽工作中的烦心事。三年前，林梅以身体不适为由辞了职， 从此便在家专职照顾孩子。起初她还会主动承担家务，后来渐渐变得懒散， 每天除了接送孩子上下学，就是在家刷剧、购物，家里的开销全靠王宁一个人的工资支撑。 回到家，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饭菜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林梅正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 儿子小宇缩在沙发上不敢说话。“你看看你买的什么排骨？这么瘦，根本做不了糖醋排骨！ ”林梅指着水槽里的排骨，语气里满是嫌弃。王宁没有反驳，默默地走进厨房处理排骨。 他系上围裙，熟练地开火、倒油、腌制排骨，动作一气呵成。这些年， 他早已习惯了包揽家务，习惯了在林梅的抱怨声中忍气吞声。他总觉得，作为男人， 就应该承担起养家的责任，让妻子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晚饭时，林梅突然提起：“对了， 下个月小宇要报那个奥数班，一年学费两万八，你这个月发了工资赶紧交了。还有， 我看上了一款包，打折后八千多，你也一并给我买了。 ”王宁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这个月工资要还房贷和车贷，还要交水电费和物业费， 可能没那么多钱。”“那你不会想办法？”林梅放下筷子，“我不管，小宇的教育不能耽误， 我的包也必须买！你一个大男人，连这点钱都挣不到，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 ”小宇怯生生地说：“妈妈，我其实不想报奥数班，我想报绘画班。”“小孩子懂什么！ ”林梅瞪了儿子一眼，“学绘画能有什么出息？必须学奥数，将来才能考上好中学！ ”王宁看着眼前这对母子，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他默默吃完饭，收拾好碗筷， 回到卧室打开了电脑。他登录网银，看着账户里所剩无几的余额， 又想起了白天在钢琴培训机构咨询的课程费用。初级班一个月一千二，虽然不算贵，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确实是一笔额外的开支。深夜，等林梅和儿子都睡熟了， 王宁悄悄拿出手机，给钢琴培训机构的老师发了条消息：“我想报初级班， 明天下午可以去试听吗？”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仿佛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第二章琴键上的微光第二天下午，王宁提前半小时下班， 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藏蓝色衬衫，头发也特意梳得整齐利落。他站在钢琴培训机构的门口， 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玻璃门。大厅里摆放着几架崭新的钢琴， 悠扬的琴声从各个教室飘出来，交织成一片悦耳的旋律。接待他的是一位姓陈的女老师， 看起来三十多岁，气质温婉。“王先生，我是你的试听老师陈悦。”陈老师微笑着伸出手， “我们先去教室吧，我带你感受一下钢琴的基本指法。”教室里， 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静静矗立在窗边。王宁坐在琴凳上，指尖轻轻触碰琴键，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陈老师耐心地教他认识五线谱，讲解基本的指法技巧， 当他断断续续地弹出《小星星》的旋律时，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你很有天赋， 乐感很好。”陈老师赞许地说，“只要坚持练习，很快就能弹更难的曲子。”试听结束后， 王宁毫不犹豫地报了初级班，每周两次课，分别在周二和周六的晚上。 他特意选了这两个时间，周二林梅会去跳广场舞，周六她通常会和朋友逛街， 这样就不会被她发现了。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宁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每天早上， 他会提前半小时起床，对着镜子搭配衣服，然后精神饱满地去上班。午休时， 他会在手机上看钢琴教学视频，记五线谱笔记。晚上下班回家，他会先做好晚饭， 辅导儿子写作业，等林梅睡熟后，再偷偷拿出电子琴练习指法。 那架电子琴是他花八百块钱在二手市场买的，为了不被林梅发现，他只能藏在书房的衣柜里。 周六下午，王宁第一次去上正式的钢琴课。他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休闲西装， 搭配白色衬衫，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精神。下课的时候， 陈老师递给了他一张音乐会的门票：“下周末有一场古典钢琴音乐会，你可以去听听， 对你的学习有帮助。”王宁接过门票，心里充满了期待。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音乐会。 他小心翼翼地把门票藏在公文包的夹层里，想象着音乐会现场的场景。然而， 纸终究包不住火。周五晚上，林梅在整理王宁的公文包时，发现了那张音乐会门票。 她拿着门票，怒气冲冲地走到王宁面前：“王宁，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王宁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坦白：“我报了钢琴班， 这是老师给的音乐会门票。”“钢琴班？”林梅的眼睛瞪得溜圆，“你是不是疯了？ 家里这么多开销，你还有闲钱去学钢琴？你忘了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吗？ 你就应该好好工作挣钱，而不是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学钢琴不是没用的东西， 这是我的梦想。”王宁鼓起勇气反驳，“这些年我一直为这个家付出，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我现在只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梦想能当饭吃吗？”林梅把门票撕得粉碎， “我告诉你，明天就去把钢琴班退了！否则，这个家就别过了！ ”小宇跑过来拉住林梅的衣角：“妈妈，你别生气，爸爸学钢琴很辛苦的， 他每天晚上都在偷偷练习。”“小孩子别多嘴！”林梅推开儿子，“都是你惯的， 让他越来越不像话！”王宁看着被撕碎的门票，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碎片，转身走进了书房。他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夜空， 第一次对这段婚姻产生了怀疑。他想起了这些年自己的付出，想起了林梅的抱怨和指责， 想起了自己被压抑的梦想，一股心寒的感觉涌上心头。第三章爆发的矛盾接下来的几天， 林梅一直和王宁冷战。她不再让王宁进厨房，也不给他洗衣服，每天都对着他冷嘲热讽。 王宁试图和她沟通，但每次都以争吵告终。周三晚上，王宁下班回家， 发现林梅把他藏在衣柜里的电子琴扔到了客厅的地上。电子琴的外壳被摔得变形， 琴键也坏了几个。“你不是喜欢弹钢琴吗？我让你弹！”林梅双手叉腰，站在一旁怒目而视。 王宁的火气瞬间被点燃了：“林梅，你太过分了！这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电子琴， 你凭什么摔了它？”“你的钱？这个家里的钱都是我的！”林梅尖叫道， “你挣的每一分钱都应该用在这个家上，而不是浪费在你的破梦想上！ ”“这个家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吗？”王宁的声音也提高了，“这些年你不上班， 家里的开销全靠我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只是想学个钢琴，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理解？我理解你，谁理解我？”林梅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每天在家带孩子、做家务，累死累活，你却在外面潇洒快活。你有没有想过我？ 有没有想过这个家？”“你带孩子做家务？”王宁觉得很可笑， “这些年明明是我在做饭、辅导孩子写作业，你除了刷剧购物，还做了什么？ ”两人越吵越凶，小宇吓得躲在房间里哭。王宁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妻子，突然觉得很陌生。 他想起了刚结婚时的甜蜜时光，想起了林梅曾经的温柔体贴，那些画面如今都变成了讽刺。 争吵过后，王宁搬到了书房去睡。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打开手机， 翻看着钢琴班同学的朋友圈，看到他们分享的练琴视频和学习心得，心里充满了羡慕。 他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更不想再继续这样的生活。周五下午，王宁去钢琴班上课。 陈老师看出了他的心事，课后对他说：“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王宁向陈老师倾诉了自己的烦恼。陈老师听后， 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你没有错。婚姻是需要双方共同经营的， 如果你一直委屈自己，最终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痛苦。你应该和你的妻子好好沟通， 让她明白你的想法。如果她实在无法理解，你也要考虑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陈老师的话点醒了王宁。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一味地妥协和退让了。他要为自己而活， 要追求自己的梦想。晚上回家，王宁主动找林梅谈话：“林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钢琴班我不会退的。我可以减少一些开支，把更多的钱用在家庭上，但我不能放弃学钢琴。 ”“你简直无可救药！”林梅冷哼一声，“如果你非要学钢琴，那我们就离婚！ ”王宁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林梅会说出离婚这两个字。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看着林梅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同意。”林梅以为王宁会妥协， 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离婚。她气急败坏地说：“好，离婚就离婚！房子和车子归我， 儿子归我，你净身出户！”“房子和车子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应该平分。儿子的抚养权， 我们可以协商。”王宁冷静地说，“我会请律师来处理离婚事宜。”说完， 王宁转身走进了书房，留下林梅一个人在客厅里气急败坏。他知道， 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重大的转变，虽然前路充满了未知，但他并不后悔。 第四章破茧的勇气离婚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林梅坚持要房子、车子和儿子的抚养权，还要求王宁每月支付高额的抚养费。 王宁聘请了律师，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财产分割和抚养权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 王宁的父母也得知了他们要离婚的消息。他们专程从老家赶来，劝说王宁不要离婚。“宁宁， 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忍一忍就过去了。”母亲抹着眼泪说，“你都三十五岁了， 再离婚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人了。林梅虽然有些脾气，但她毕竟是小宇的妈妈。”“妈， 我已经忍了很多年了。”王宁无奈地说，“我不想再这样委屈自己了。我有自己的梦想， 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梦想能当饭吃吗？”父亲生气地说，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家庭，抚养好儿子，而不是搞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无论王宁怎么解释，父母都无法理解他的决定。最终，他们失望地回了老家。那段时间， 王宁承受着来自家庭和外界的巨大压力。同事们对他指指点点，邻居们也议论纷纷。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依然坚持去钢琴班上课，每天认真练琴。 陈老师和钢琴班的同学们都给予了他很大的支持和鼓励，他们经常一起交流练琴心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