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宁做平民妻不做帝王妃
1血色护国寺大虞国永徽十二年春,丞相府嫡女苏心悦随母亲至护国寺礼佛。 晨雾未散的山道上,她身着月白襦裙,腰间的玉佩随着轿辇颠簸轻响。这是她十二岁生辰, 本应在家中与姐妹们玩耍,却因嫡女身份不得不承担家族祈福的重任。"**,到了。 "侍女翡翠掀开轿帘,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苏心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寺门匾额上"护国寺"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血色。佛堂里香烟袅袅, 苏心悦跪在***上,听着母亲与住持寒暄。忽然,寺外传来嘈杂的马蹄声。 她好奇地探头张望,只见十几个蒙面土匪冲进山门,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保护**! "翡翠扑过来想挡住她,却被土匪一刀劈中肩膀。苏心悦尖叫着后退,撞上供桌。 佛前长明灯被撞翻,火苗瞬间吞噬了幔帐。"姑娘别怕!"一道青影破空而来, 玉冠束发的少年手持长剑,在火光中如战神下凡。他的玄色锦袍被鲜血染红, 却愈发衬得眉峰如刀削,眼尾一颗朱砂痣妖冶动人。苏心悦蜷缩在角落,看着少年以一敌十。 他的剑法凌厉如电,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土匪要害。当最后一个土匪倒地时, 少年踉跄着扶住柱子,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浸透。"你受伤了! "苏心悦撕下裙摆想帮他包扎,却被他轻轻推开。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 系在她腰间:"拿着,遇到危险就捏碎它。"寺外传来官兵的马蹄声,少年转身欲走。 苏心悦抓住他的衣袖:"恩人,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回头一笑, 眼尾朱砂痣在火光中跳动:"帝陵宇。"回去府路上,苏心悦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血渍已经渗入玉纹,形成一朵诡异的红梅。她想起少年浴血奋战的模样,心跳如擂鼓。 "悦儿,刚才那位是三殿下。"母亲突然开口,"今日之事,切不可对外人提起。 "2重逢朱砂痣苏心悦点点头,却在掀开轿帘时,看见城墙上的剪影。帝陵宇倚着箭楼, 正低头擦拭染血的佩剑。晨光给他镀上金边,仿佛天神降世。永徽十六年春, 丞相府的百花厅里,海棠与玉兰开得正盛。苏心悦立在厅中央,身着鹅黄襦裙, 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缠枝莲,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像有流萤在裙裾间飞舞。 今日是她十六岁及笄礼,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是母亲特意寻来的老手艺,流苏轻晃, 映得她眉眼愈发温润。宾客们的祝福声像潮水般涌来,苏心悦一一颔首回礼, 指尖却不自觉地抚过腰间——那里系着的,仍是四年前那枚羊脂玉佩。血渍早已变成深褐色, 与玉纹相融,像极了画师笔下晕开的墨梅。“吉时到——”司仪的高唱刚落,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三殿下到——”这声通报像块石子投进静水,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苏心悦猛地抬头,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见帝陵宇身着月白锦袍,从雕花门廊下缓步走来。 四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肩背愈发挺拔,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 唯独眼尾那颗朱砂痣,依旧在光影里泛着妖冶的红。他腰间系着的玉佩,竟与她的一模一样, 只是玉上的深褐纹路更显沉静。“苏**,别来无恙?”帝陵宇在她面前站定, 声音比四年前更低沉些,带着玉石相击的清润。他递过一个描金礼盒,“及笄之礼, 不成敬意。”苏心悦接过礼盒的手指微微发颤,打开时, 一道七彩光晕从盒内漫出——是盏西域琉璃盏,盏身雕着缠枝葡萄,阳光透过剔透的琉璃, 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那日护国寺火光中跳动的火星。“谢殿下厚爱。 ”她屈膝行礼,鼻尖似乎又闻到了当年的烟火气。3凤冠霞帔梦及笄礼后不足三月, 宫里便传来消息:三殿下帝陵宇要选妃了。选妃礼设在太极殿, 九十九级白玉阶从殿门延伸至广场,阶边摆满了新摘的牡丹。苏心悦穿着钦定的大红宫装, 站在一众秀女中,听着司礼官唱名,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帝陵宇身着亲王蟒袍, 从秀女们面前缓缓走过。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却都未曾停留,直到走到苏心悦面前。 “苏丞相之女苏心悦。”他停下脚步,声音透过殿内的回声传得很远,“温婉贤良, 性资敏慧。本王封你为三王妃。”他亲手拿起托盘里的凤朝阳冠,轻轻戴在她的发髻上。 凤冠的流苏扫过她的脸颊,微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尖, 带着薄茧的温度,烫得她耳根发红。“从此,你我共游山河。”他在她耳边低语, 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燃,映得满室皆暖。 苏心悦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喜床上,头上的凤冠尚未卸下,沉重的分量压得她脖颈微酸。 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带着夏末特有的慵懒。帝陵宇推门进来时,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 他挥手屏退了下人,走到床边,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指节用力, 仿佛怕她跑掉。“晚儿,”他看着她,眼尾的朱砂痣在烛火中格外清晰,“那日在护国寺, 你可知道我为何救你?”苏心悦张了张嘴,还未想出答案,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不同于想象中的霸道,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春雨落在初绽的花瓣上。她闭上眼睛, 感觉他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发丝,从鬓角到发尾,温柔得不像话。帐外月光如水, 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红帐上,像一幅流动的画。婚后的日子, 竟比苏心悦想象中安稳许多。三王府的后院有片开阔的演武场,帝陵宇常在此练剑。 有时苏心悦会搬一张琴,坐在廊下,看他身着玄色劲装,剑光在晨光中划出银弧。 他的剑法依旧凌厉,却少了当年的戾气,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收放自如的沉稳。 “殿下的剑法又精进了。”一曲终了,苏心悦笑着抬眸。帝陵宇收剑回鞘,走到她面前, 额角还带着薄汗。“王妃的琴技也越发娴熟了。”他拿起她案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方才那曲《高山流水》,倒是有几分江湖气。”“殿下听错了,”苏心悦调着琴弦, 指尖在丝弦上轻点,“那是《凤求凰》。”帝陵宇一愣,随即笑了,眼尾的朱砂痣愈发明艳。 “是本王听岔了。”他伸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那再弹一遍,让本王好好听听? ”苏心悦依言弹奏,琴音婉转,如泣如诉。帝陵宇就坐在她身边,指尖随着琴音轻叩桌面, 偶尔抬头看她,目光里的温柔,像春日融雪,一点点漫进她的心底。有时他兴起, 会持剑在月下起舞。剑光与月光交织,他的身影在庭院里腾跃翻转,玄色衣袍翻飞如墨蝶, 而她的琴音便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时而急促如骤雨,时而舒缓如流泉。一曲终了,剑归鞘, 琴音歇。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去她落在肩头的花瓣。“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苏心悦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过洒满月光的回廊。廊下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 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4雪夜泪永徽十七年冬, 大虞国雪灾连绵。苏心悦裹着狐裘,站在枢密院后巷的阴影里。她望着朱漆斑驳的后门, 手心里攥着的密信被冷汗浸湿。信是吏部尚书周延儒所写,约她子时相见。"王妃, 夜风寒重。"翡翠想为她披上斗篷,却被她轻轻推开。苏心悦盯着门环上的铜狮, 想起昨夜帝陵宇跪在佛堂的背影。他的玄色大氅拖在冰冷的地砖上,佛珠在指尖转动时, 眼尾的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臣见过三王妃。"周延儒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他身着素锦便服,花白胡须上沾着雪粒,"娘娘深夜至此,可是为了西北军饷之事? "苏心悦跟随他走进书房,烛火在案头跳动。她扫过墙上悬挂的《大虞舆图》, 手指停在玉门关位置:"周大人,三殿下需要十万石粮草。"吏部尚书府的红梅开得正艳, 苏心悦站在花树下,看着周延儒将粮道图展开。雪落在她的鹅黄斗篷上,像撒了一把盐。 "娘娘可知,四皇子已向户部施压?"周延儒的手指划过河西走廊,"若粮草迟迟不到, 西北军......"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喧哗。苏心悦迅速将粮道图藏入衣袖, 转身看见侧妃的马车停在月洞门前。车窗掀开,露出那张妖冶的脸:"姐姐好兴致, 大冷天的来赏梅?"早朝时,苏心悦坐在凤辇里,听着车辕吱呀作响。 她想起昨夜侧妃审视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血玉。那是帝陵宇送她的定情信物, 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启禀陛下, 西北军饷短缺......"户部尚书的声音在太极殿回荡。苏心悦隔着珠帘, 看见帝陵宇跪在丹墀下,玄色朝服被晨光镀上金边。"儿臣愿领旨督办军饷。 "他的声音沉稳如钟,"但若户部拖延......""三皇兄莫不是想借机夺权? "四皇子突然站出,"父皇病重,朝堂之事理应由太子主持。"苏心悦攥紧绣帕, 指甲陷入掌心。她看见帝陵宇抬头,眼尾朱砂痣在阴影中忽明忽暗。子时三刻,丞相府密室。 苏心悦将粮道图铺在檀木案上,烛火映着她苍白的脸。父亲苏慎之皱眉:"晚儿, 此事若被陛下察觉......""女儿愿以命相搏。"她将匕首刺进地图, 刀刃没入"玉门关"三字,"三殿下若不能继位,我们苏家......"话未说完, 密室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苏心悦吹灭烛火,听见翡翠在门外低呼:"娘娘,侧妃娘娘求见! "侧妃的鎏金软轿停在梅林深处,轿帘掀开时,露出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苏心悦认得那是帝陵宇去年赏给她的生辰礼。"姐姐可知,西北军已哗变?"侧妃轻笑, 指尖抚过梅枝,"四皇子说,是三皇兄克扣粮饷。"苏心悦攥紧袖中短刀, 却见侧妃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的血迹染红了梅瓣,她却笑得愈发妖冶:"姐姐以为, 三皇兄为何宠幸我?"太极殿的金砖映着血色夕阳,苏心悦跪在帝陵宇脚边。她的青丝散落, 发间金步摇撞碎在砖上。"你可知结党营私是什么罪?"帝陵宇的声音冷如冰窟, "周延儒已经招供。"苏心悦抬头,看见他腰间玉佩晃动。那是她十二岁时他送的, 如今却系着侧妃绣的锦囊。"我只是想帮你......""帮我? "帝陵宇突然掐住她下巴,"你可知你这一闹,四皇子有了弹劾我的把柄? "苏心悦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怒火,突然笑了:"殿下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 "苏心悦被禁足于听雪阁。朱漆栏杆外,梧桐新叶正抽枝发芽,她却只能隔着雕花窗棂, 数着阶前飘落的杏花。永徽十七年秋,风卷着梧桐叶掠过三王府的琉璃瓦,发出簌簌的声响。 苏心悦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手里捏着支狼毫笔,正对着描红本上的“囍”字出神。 宣纸上的金箔被阳光照得发亮,刺得她眼睛发涩,笔尖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院墙外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喜乐声,由远及近,带着市井特有的喧闹。 那是镇北将军府的迎亲队伍,正护送着新嫁娘往宫里去——说是宫里, 其实是往三王府的侧门去。帝陵宇要纳柳如絮为侧妃的消息,像一盆冰水, 昨夜由翡翠从厨房打杂的老妈子嘴里听来,兜头浇在了她心上。“王妃, 您都对着这张纸看了半个时辰了。”翡翠端着碗刚炖好的银耳羹进来,声音压得极低, “那喜乐声听着烦,要不奴婢去关上院门?”苏心悦摇摇头,放下笔。 狼毫上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乌黑,恰好遮住了“囍”字中央的一横。 “关不住的。”她轻声说,目光落在院门口——那里的石板路,昨夜被下人仔细冲洗过, 还洒了新碾的桂花,显然是为了迎接新人。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 夹杂着侍女们低低的问安。苏心悦掀起竹帘一角,看见侧妃李氏扶着孕肚, 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她穿着件石榴红的锦裙,腰间系着块羊脂白玉佩,玉质通透, 比苏心悦那枚带血痕的玉佩要温润百倍,走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那玉佩, 是上个月帝陵宇赏的。“姐姐好兴致,还在描红呢。”李氏走到廊下,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手却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妹妹刚从王爷那里过来, 特来告知一声,王爷说今夜军中还有事要商议,便宿在妾身房里了。 ”苏心悦握着笔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狼毫在宣纸上又晕开一团墨渍, 将那金箔喜字糊得越发难看。她没抬头,只听见李氏身边的侍女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轻得像羽毛,却搔得人耳根发烫。“知道了。”苏心悦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李氏似乎还想说什么,见她这副模样,终究只是撇了撇嘴,转身带着人走了。 环佩声渐渐远去,苏心悦才缓缓抬起头,望着院门外那片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石板路, 忽然想起去年中秋。那时她刚嫁入王府半年,帝陵宇还未卷入夺嫡的漩涡, 镇北将军也未手握重兵。中秋夜,他带着她登上王府的望月台,手里提着壶桂花酒, 亲自为她斟了一杯。“晚儿你看,”他指着天边的圆月,玄色锦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江山万里,总有一天会是我的。待我登上大宝,定要封你为后,让你凤冠霞帔, 母仪天下。”当时她笑着捶他的肩,说他野心太大,眼里却比谁都亮。他抓住她的手, 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眼尾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红:“我说的,从来都算数。 ”可如今呢?迎亲的喜乐声又近了些,隐约还能听见百姓的喝彩。苏心悦知道, 柳如絮的花轿已经到了侧门,那顶八抬大轿,比她当年嫁过来时还要体面。 镇北将军手握十万兵权,帝陵宇要在夺嫡中占得先机,少不了这门亲事的助力。 她拿起那张被墨渍弄脏的描红,金箔喜字在指尖泛着冷光。 翡翠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娘娘,王爷心里是有您的, 他定是有苦衷的......”苏心悦没说话,只是将那张纸揉成一团, 扔进了旁边的炭盆里。火苗“腾”地蹿起,***着纸团,金箔在火中卷曲、发黑, 很快就化为灰烬。就像那些说过的话,许过的诺,在权力的棋局里,终究是算不得数的。 院外的喜乐声还在继续,苏心悦重新拿起一支狼毫,在干净的宣纸上落下笔。 这次她没再描红,只是一笔一划地写着“山河”二字。笔尖划破纸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这喧闹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她想,或许从一开始,他要的就不是她, 而是她身后的苏家,是能助他登顶的一切力量。至于她苏心悦,不过是这盘棋里, 一颗恰好落在他手边的棋子罢了。5离心永徽二十一年冬, 太极殿的金砖被夕阳染成赭红色,像泼洒未干的血。苏心悦跪在冰凉的地砖上, 裙摆拂过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埃。殿外的风雪声隐约传来, 混着远处禁卫军换岗的甲胄碰撞声,衬得殿内愈发寂静。帝陵宇就站在她面前, 身上的龙袍还带着边关的硝烟味。玄色披风垂落地面, 上面绣着的五爪金龙在残阳下张牙舞爪,仿佛要从锦缎上挣脱出来,吞尽殿内的微光。 他刚从玄武门的厮杀中走来,眉宇间还凝着未散的戾气,唯有眼尾那颗朱砂痣, 在血色残阳里泛着熟悉的红。“晚儿,”他的声音带着久未休息的沙哑, 却难掩抑制不住的兴奋,“朕做到了。从今往后,这万里江山,都是朕的了。 ”他伸手想扶她起身,龙袍的袖口扫过她的脸颊,带着冰冷的金线触感。苏心悦却微微侧身, 避开了他的手。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那里挂着一枚玉禁步,是柳如絮亲手雕琢的和田玉, 上面串着十二颗圆润的珍珠,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 像极了那天柳如絮挺着孕肚走过回廊时的动静。“陛下。”苏心悦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臣妾恭贺陛下登基为帝。”帝陵宇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晚儿, 你这是怎么了?朕说过,待朕君临天下,定会封你为后。”苏心悦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她想起昨夜在城楼,朔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她看见他站在箭楼最高处, 柳如絮依偎在他身侧,貂裘的毛领蹭着他的龙袍。他伸手为柳如絮拢了拢披风, 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柳如絮的父亲镇北将军, 在这场夺嫡之战中战死沙场,用十万将士的性命,为他铺就了登基之路。 “陛下还记得当年在护国寺,给臣妾的那枚玉佩吗?”苏心悦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指甲掐进掌心,“那上面的血梅,臣妾曾以为是天意,如今才知,不过是乱世里的一场巧合。 ”帝陵宇的脸色沉了下来:“晚儿,你到底想说什么?”“臣妾想说,”苏心悦深深叩首, 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陛下初登大宝,当立一位能母仪天下、安定朝局的皇后。 镇北将军为陛下鞠躬尽瘁,柳侧妃身为其女,德容兼备,更能安抚军心。臣妾福薄, 怕是担不起这后位。”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残阳从窗棂间溜走, 最后一缕光落在帝陵宇的龙袍上,将那五爪金龙的鳞甲照得愈发狰狞。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苏心悦,她的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雪卷走的落叶,可说出的话, 却像淬了冰的利刃,直刺他心口。“你在怪朕?”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帝王的威压, “怪朕用了柳家的兵力?怪朕昨夜与她在城楼?”苏心悦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叩首的姿势。 地砖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冻得她骨头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麻木。 她想起嫁入王府的那些年,他在月下为她舞剑,她在廊下为他弹琴;想起柳如絮入府后, 他渐渐稀疏的身影;想起玄武门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他骑着战马从尸山血海里冲出, 披风上的血迹溅成了梅。原来从一开始,他要的就只是这江山。所谓的“共看山河”, 不过是他登顶路上,随口赠予的一颗糖。“陛下,”她再次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臣妾累了。求陛下赐臣妾一处别苑,了此残生。”帝陵宇猛地攥紧拳头, 龙袍上的金线硌得他手心发疼。他看着她倔强的背影,突然想起多年前在护国寺, 那个蜷缩在角落、眼神却清亮如星的小姑娘。那时她叫他“恩人”,眼里满是依赖与信任, 而不是如今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殿内暗了下来。 帝陵宇缓缓收回手,指尖在龙袍的盘扣上摩挲片刻,终究是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苏心悦, 你别想离开我。”苏心悦叩首谢恩,起身时膝盖已麻木得发不出力气。她扶着冰冷的殿柱, 一步步往外走,没有回头。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那道带着硝烟味的目光, 也隔绝了那些曾在月下被反复诉说的誓言。风雪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卷着碎雪扑在脸上。 苏心悦抬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忽然觉得,这太极殿的金砖,或许从来就不是映着夕阳, 而是浸着无数人的血。而她苏心悦,不过是这血色江山里,又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罢了。 永徽二十三霜降,寒气像针一样扎进椒房殿的窗缝。苏心悦站在雕花廊下,指尖冰凉, 手心里攥着的安胎药包早已被冷汗浸成了齑粉。殿内传来柳如絮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声比一声凄厉,撞得廊柱上的漆皮仿佛都在簌簌发抖。这是她第三次奉旨来探望柳如絮。 前两次都被拦在殿外,嬷嬷说贵妃安胎要紧,怕外人冲撞了胎气。可今日不同, 相关Tags: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