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是一场蚀骨的毒
1暮春初见陆沉舟第一次见林见清,是在暮春的细雨黄昏。 画廊的落地窗外飘着绵密的雨丝,暖黄的灯光像融化的蜂蜜,裹着青年清瘦的身影。 林见清站在一幅蓝紫色调的抽象画前,指尖轻轻蹭过胡桃木画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像极了母亲临终前,趴在窗台***阳光的布偶猫,一样的温顺, 也一样的易碎,仿佛风再大些,就能吹破那层薄薄的皮肉。“陆总,这就是林见清, 我们画廊最拔尖的新人。”经理的声音打断了怔忡,林见清猛地回头, 睫毛上还沾着窗外飘进的雨雾,一双鹿眼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碎星:“您、您好,陆先生。 ”声音软得发颤,指尖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糖纸在掌心揉出细小的褶皱。 陆沉舟盯着那双眼睛,喉结无意识地滚了滚——他要这个人,要把这双眼睛里的光, 锁进自己的世界。三个月后,林见清搬进了陆沉舟的别墅。他赤足踩过柚木地板, 脚踝沾着阳台的雨气,怀里抱着半卷画布,颊边的红晕像被灯光揉开的胭脂:“沉舟, 二楼朝东的房间能看见日出,我把画室安在那儿好不好?正午的光落在画布上, 颜色会暖一点。”陆沉舟坐在真皮沙发里翻文件,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 目光没离开过铅字:“随你。”他给了林见清最好的颜料、最宽的画架, 甚至在画室装了恒温恒湿的系统,却吝啬于抬眼多看他一秒。可林见清像株执着的向日葵, 哪怕只有一丝缝隙的光,也拼了命地往陆沉舟身边凑。深夜的别墅很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 林见清又从噩梦里惊醒,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衣,他蜷缩着往陆沉舟身边挪, 鼻尖蹭到男人冷硬的脊背。“又梦到***了?”陆沉舟的声音裹着刚醒的沙哑,没回头, 却轻轻往旁边挪了挪,给了他一点靠近的空间。林见清立刻贴上去,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 声音闷得发潮:“嗯……梦见她从医院的天台跳下来,我抓不住她的手。 ”陆沉舟的手臂顿了顿,竟缓缓收紧,掌心覆在他汗湿的后颈:“都过去了。 ”这四个字像温热水滴,砸在林见清干涸的心上。他仰起头,月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 描着陆沉舟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小声说:“沉舟,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睡吧。 ”陆沉舟突然打断他,猛地转了身,后背的冷硬重新隔开两人。林见清的指尖悬在半空, 最后还是轻轻环住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肩胛骨:“晚安,沉舟。”他没看见, 陆沉舟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怕再听下去, 会忍不住把人揉进怀里,会忘了自己原本想要的,只是那双眼睛。 2白月光顾言回国的消息,是在早餐时被陆沉舟随口抛出来的。银质餐叉碰在骨瓷盘上, 发出清脆的响:“顾言明天回,我去机场接他。”林见清正倒牛奶的手猛地一抖, 乳白色的液体泼在米白色桌布上,像雪地里绽开的奶渍,他慌忙抽纸巾去擦, 指尖却总碰不到污渍的边缘:“对、对不起……”“这么大人了,还毛手毛脚。 ”陆沉舟皱眉,把餐巾扔到他面前,目光里的不耐像细针,扎得林见清指尖发僵。 “顾言……要住哪里?需要我收拾客房吗?”他攥着餐巾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他住酒店。”陆沉舟放下咖啡杯,银勺在杯底磕出轻响, “见清,不该问的别问。”林见清的头垂得更低,长发遮住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顾言——陆沉舟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锁着一本相册, 第一页就是两个少年的合影:顾言穿着白衬衫,靠在陆沉舟肩上笑, 陆沉舟的手搭在他的腰上,眼神亮得能烧起来。那是他永远够不到的过去, 是陆沉舟藏在心底的月光。接机那天,陆沉舟在衣帽间待了两个小时。林见清站在门外, 听见西装拉链拉开又拉合的声音,他端着***好的牛奶,轻声说:“沉舟, 我做了金枪鱼便当,你路上吃好不好?”门“咔嗒”一声开了,陆沉舟穿着烟灰色西装, 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看都没看便当盒:“不用,我和顾言去酒店吃。”门关上的瞬间, 林见清手里的牛奶杯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温热的液体溅在裤脚,像没擦干净的泪。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捡着瓷片,锋利的边缘划破皮肤, 血珠混着牛奶渗进地板缝里——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疼得这么厉害。 顾言来别墅的那天,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姿态自然得像这里的主人。 他端着林见清泡的茶,笑着说:“见清,沉舟说你画画好,能不能给我画张肖像? ”林见清的目光下意识飘向陆沉舟,男人正靠在顾言身边,指尖替顾言拂去肩上的绒毛, 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顾言让你画,你就画。他以前总爱看我涂涂画画, 可惜我没你这天赋。”林见清握着画笔的手轻轻抖,炭笔在画纸上划出细浅的痕:“好。 ”画架前,他盯着顾言的脸——眉骨高挺,眼尾微翘,连笑起来的弧度都透着优雅。 顾言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陆沉舟听见:“见清,我和沉舟高中就在一起了。 有次为了约会,他翻学校的围墙,摔断了左腿,还硬撑着陪我走了两公里。 ”林见清的笔尖一顿,炭墨在画纸上晕开一个黑点儿,像心上破了个小洞。“后来我出国, 他每天都去机场等,说只要我回来,他什么都愿意给我。”顾言的笑里带着细碎的挑衅, 目光扫过林见清发白的脸,“现在我回来了。”林见清把画纸从画架上取下来, 指尖捏得纸边发皱:“画好了。”顾言接过画,凑到陆沉舟面前,陆沉舟自然地搂住他的肩, 低头看着画:“很像,见清的手真巧。”林见清站在原地, 听见胸腔里传来“咔嗒”一声——那是心碎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却疼得他几乎站不住。3裂痕变故发生在暴雨夜。林见清正在厨房切牛排, 为陆沉舟的生日准备晚餐,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医院”两个字。“林先生, 您母亲试图割腕,情况危急,请立刻来医院!”护士的声音像冰锥,扎得他耳膜发疼。 菜刀猛地偏了方向,刀刃在指腹划开一道深口,鲜血滴在奶油色的餐布上,像绽开的红梅。 他没顾上包扎,扯了张便签纸,潦草写了句“妈出事,去医院”, 就抓着钥匙冲进雨里——他忘了,今天是陆沉舟的生日,忘了桌上还没烤好的蛋糕, 忘了陆沉舟等了他一晚上。医院的走廊惨白得晃眼,母亲躺在病床上,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 呼吸微弱。林见清坐在床边,握着母亲冰凉的手,眼泪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妈, 对不起……是我没用,没治好你的病,还让你受这么多苦……”凌晨三点, 他拖着灌了铅的腿回到别墅,客厅的灯还亮着。陆沉舟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烟, 烟灰落在地毯上,脸色阴沉得像窗外的雨。“去哪了?”男人的声音冷得能结冰, 没看他流血的手指,只盯着他湿透的衣服。林见清这才想起生日的事, 慌忙解释:“对不起沉舟,我妈她在医院……”“够了!”陆沉舟猛地站起身, 把一张照片摔在茶几上,玻璃面震得发响,“你是不是去见这个男人了?”照片上, 他和陈默站在医院走廊里,陈默正替他包扎手指,姿态近了些。那是母亲的主治医生, 他们在说母亲的病情。“你***我?”林见清的声音发颤, 不敢相信地看着陆沉舟——那个偶尔会给他暖牛奶、会在他噩梦时让他靠近的人, 竟然会这样怀疑他。陆沉舟冷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要不是顾言碰巧看见,我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偷人!林见清, 你真让我恶心!”“不是这样的!他是我妈的医生,我们只是在说病情! ”林见清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想去抓陆沉舟的胳膊,却被他狠狠甩开。“相信你? ”陆沉舟的眼神里满是厌恶,“你配吗?”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刀,扎进林见清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陆沉舟的脸,感受着心一点点往下沉, 沉进冰冷的海底。第二天,顾言来别墅送东西,“无意间”提起:“沉舟, 昨天我在医院看见见清了,和他在一起的是他大学学长陈默,以前他们可是公认的一对呢。 ”陆沉舟的怒火瞬间烧了起来。他冲进画室,把林见清的颜料、画布全扔到门外, 颜料罐摔在地上,红的、蓝的、黄的,像泼在地上的血:“收拾你的东西,滚出去! 别让我再看见你!”林见清跪在地上,捡着散落的画笔,指尖被颜料染得五颜六色, 眼泪一滴滴砸在地板上,混着颜料晕开:“沉舟,我真的没有……”“滚! ”陆沉舟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转身进了卧室,门“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两人的世界。林见清抱着一堆画具,站在暴雨里, 看着别墅的灯光一点点熄灭——他的家,没了。4绝望林见清在小旅馆住了一周, 每天靠泡面度日,直到医院的电话再次打来:“林先生,您母亲的医药费欠了十万,再不交, 我们只能停药了。”他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母亲的病需要长期治疗, 以前的费用都是陆沉舟付的,现在……他翻遍了口袋,只找到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拨通了陆沉舟的电话。“什么事?”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冰, 背景里还有顾言的笑声。“沉舟,我***医药费……”“与我无关。 ”陆沉舟直接打断他,“林见清,我们已经结束了。”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像针一样扎在林见清的心上。他瘫坐在地上,看着斑驳的墙壁, 突然觉得很无力——他连自己母亲的命,都保不住。走投无路时,他去找了画廊经理, 想预支些稿费,却被经理为难地拒绝:“见清,不是我不帮你,陆总打过招呼, 谁也不能买你的画,连展览都不让你参加。”林见清的心彻底沉了底。 陆沉舟这是要把他逼到绝路。就在他蹲在画廊门口,抱着膝盖哭的时候, 顾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说你急需用钱?”他抬起头,顾言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看一只落魄的猫:“我可以帮你。”“条件是什么? ”林见清抹了把眼泪,声音沙哑。顾言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 放在他面前:“这里是一百万,够***的治疗费。条件是,离开沉舟,永远别再回来。 ”林见清看着支票上的数字,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顾言,你就这么没安全感吗? 要是陆沉舟真的爱你,你何必费这么大劲赶我走?”顾言的脸色变了变, 又很快恢复平静:“你知道沉舟为什么选你吗?”林见清的笑僵在脸上。 “因为你长得像他初恋。”顾言的声音带着恶毒的快意,“那个女孩十七岁就病死了, 而你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沉舟把你留在身边,不过是把你当替身。”林见清坐在地上,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脸上,冰凉刺骨。他终于明白了,那些偶尔的温柔, 那些难得的纵容,从来都不是给林见清的——他只是个替身,一个借了别人眼睛的影子。 5交易林见清再见到陆沉舟,是在市中心的高级餐厅。他站在街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