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的愈合
一、恒温的日子苏晴第一次发现陈默手机里的陌生号码时,阳台上的绿萝正抽出第三片新叶。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切过客厅,在地板上投下百叶窗的影子, 像被切割成均匀小块的时间——这是他们结婚第五年的常态,规律得近乎刻板。"谁啊? "她把洗好的草莓放进玻璃碗,声音混着水流声漫不经心。陈默正在给笔记本电脑插电源, 闻言手顿了半秒,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哦,合作方,上次展会认识的。 "他拿起手机回复消息,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些。苏晴咬了口草莓, 酸甜的汁液漫过舌尖。她看见陈默回复时嘴角牵起的弧度,那不是面对工作邮件的表情。 就像她记得他每双袜子的颜色,记得他喝咖啡要加两勺糖, 记得他说谎时会下意识摩挲左手无名指——那里曾戴着婚戒,去年摘下来说是工作不方便, 后来就再没戴上。晚上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能塞进两个枕头的距离。陈默的呼吸很轻, 苏晴却能数清他翻身的次数。黑暗中她摸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铂金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像五年前他单膝跪地时,她指尖的颤抖。 那时他们挤在租来的一居室里,冬天没有暖气,就裹着同一条棉被看老电影, 陈默总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说要焐成恒温的。现在家里的暖气很足,恒温24度, 却总觉得有缝隙在漏风。二、陌生的香水味陈默开始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时苏晴半夜醒来,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浴室里传来水声, 带着股陌生的香气——不是她常用的栀子花香,是种清冽的木质调,像雨后的森林, 带着点侵略性的冷。"最近项目忙,客户难缠。"他擦着头发出来,浴巾搭在肩上, 锁骨处有个淡红色的印记。苏晴盯着那片皮肤,想起上周他穿的白衬衫领口, 有根不属于她的长发,深棕色,比她的发质更软。她没问。就像没问他为什么开始在意发型, 为什么车里副驾的座位调得比平时靠前, 为什么手机设置了新的密码——不再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成年人的关系有时像旧毛衣, 明知线头松动,却怕一扯就整个散架。周末苏晴去逛商场,在一家香水柜台前停住了脚步。 导购递来试香纸,那股冷冽的木质调漫上来时,她胃里一阵发紧。"这是新款, 很多年轻男孩送女朋友的。"导购笑着说,"前调是雪松,中调有檀木,后调带点白麝香, 很特别。"特别到,能在丈夫身上闻到。她买了瓶栀子花香的护手霜, 付款时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曾经陈默总说她眼睛亮,像盛着星星, 现在那片光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蒙着层灰。回家路上接到陈默的电话,说晚上部门聚餐, 不回来吃饭。苏晴"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才发现,手指把手机壳捏出了印子。 路过菜市场时,她买了只乌鸡,想起陈默最近总说累,想给他炖汤。走到小区门口, 却看见陈默的车停在对面马路,副驾上坐着个女孩,正仰头对他笑, 阳光落在她深棕色的长发上,像镀了层金。苏晴站在树影里,手里的乌鸡还带着余温, 像颗跳得越来越沉的心。三、未发出的短信那个女孩叫林薇薇,是陈默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苏晴在陈默的电脑里看到过她的简历,照片上笑得一脸灿烂,毕业于某知名大学, 比陈默小七岁。苏晴开始失眠,夜里盯着天花板,数上面的裂纹。那些纹路像某种预兆,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悄悄蔓延。她翻出陈默以前写的情书,字迹有些潦草, 却透着认真:"想和你住带阳台的房子,养只猫,周末一起晒太阳。"现在房子有了, 阳台也养了绿萝,只是他们很少一起晒太阳了。有次陈默洗澡,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屏幕亮了一下,是林薇薇发来的:"陈哥,上次你推荐的电影我看了,很喜欢。 "苏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指甲修剪得很短,是陈默喜欢的样子。她想回复点什么, 却发现喉咙发紧。陈默出来时,她正假装看书。他拿起手机回复,嘴角带着笑, 手指在屏幕上敲得很快。"谁啊?"苏晴的声音有点干,像被砂纸磨过。"同事, 问工作上的事。"陈默把手机放进裤兜,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无数次。那天晚上, 苏晴在草稿箱里写了条短信:"我们谈谈吧。"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还是清空了。 她怕听到那个答案,怕多年的感情像摔在地上的玻璃杯,碎得连捡都捡不起来。 她开始留意林薇薇的社交媒体,看她发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在音乐节上举着荧光棒, 在海边踩着浪花,在咖啡馆里看书,眼神清澈,带着未经世事的鲜活。 苏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有了细纹,穿着洗得发白的家居服, 像株在恒温房里待久了的植物,失去了向外生长的勇气。陈默生日那天,苏晴做了一桌子菜, 买了个蛋糕。等了很久,陈默才回来,带着那股木质香水味,还有点酒气。"跟客户应酬, 抱歉来晚了。"他笑着拥抱她,手搭在她背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疏离。吹蜡烛时, 苏晴闭上眼睛,没什么愿望可许。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吹灭蜡烛就能实现的。 四、雨天的真相真相暴露在一个雨天。苏晴去给陈默送文件,他说落在家里了。 推开公司玻璃门时,前台说陈默在茶水间。她走过去,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是陈默和林薇薇。"陈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她说啊?"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点委屈。 陈默叹了口气:"再等等,她最近状态不好。""等什么啊?你不是说早就没感情了吗? ""有些事没那么简单......"苏晴站在门外,手里的文件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走廊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掉进了冰水里。原来那些失眠的夜晚, 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那些陌生的香水味,都不是她的错觉。她转身往外走, 高跟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茶水间的声音停了,门被推开,陈默追了出来,脸上带着慌乱:"晴晴, 你听我解释......"苏晴没回头,雨水打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她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也是个雨天,陈默把伞都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湿透了, 还笑着说:"我火力壮,不怕淋。"那时的雨是暖的,现在的雨是冷的。回到家, 她把陈默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放进纸箱里。他的衬衫,他的剃须刀,他没看完的书, 还有那枚摘下来的婚戒,都堆在一起,像段被打包丢弃的时光。陈默回来时, 看到客厅里的纸箱,脸色苍白。"晴晴,对不起......"他想说什么, 却被苏晴打断了。"我不是怪你爱上别人,"苏晴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是怪你,用谎言维持着这一切,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编织的梦里,守着一个空壳子。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像首悲伤的催眠曲。五、各自的轨迹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签字的时候,苏晴的手很稳,笔尖划过纸张,没有丝毫犹豫。陈默看着她,眼里有愧疚, 或许还有点别的什么,但苏晴已经不在乎了。她搬回了父母家附近的老房子,带个小阳台, 阳光很好。她把绿萝也带来了,修剪了枝叶,换了新的花盆,看起来生机勃勃。 她重新找了工作,在一家花店帮忙,每天和花草打交道,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花香。 偶尔会在朋友圈看到陈默的消息,他和林薇薇在一起了,去了很多地方旅行, 照片里笑得很开心。苏晴看到时,心里很平静,像看一个老朋友的生活,没有嫉妒, 也没有怨恨。有次去参加朋友的婚礼,遇见了陈默。他胖了点,头发剪短了, 身边的林薇薇挽着他的胳膊,肚子已经显怀了。"好久不见。"陈默先开了口, 声音有点不自然。"好久不见。"苏晴笑了笑,"恭喜。"简单的寒暄, 像两条交叉过又分开的线,在各自的轨道上延伸。婚礼进行曲响起时,苏晴看着台上的新人, 想起自己结婚那天,陈默在誓词里说:"我会用一生来爱你。"那时的他,或许是真心的, 只是有些真心,保质期没那么长。婚礼结束后,苏晴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很轻, 带着初夏的暖意。她想起刚离婚时,总在夜里哭,觉得人生好像掉进了深渊。 但现在她明白了,有些裂痕,或许不是为了让阳光照不进来,而是为了让被困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