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路口他指着那边说路不通,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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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铲屎官,乔森,是个黑客。他觉得全世界的系统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骗一只狗, 应该跟在代码里加个后门一样简单。他错了。我,米粒,一只平平无奇的金毛巡回犬。 我记不清他昨晚吃了什么外卖,也记不清他有多少件格子衬衫。 但我记得这座城市每一条街道的走向,每一个消防栓的位置, 以及昨天我在哪一棵树下藏了一颗完美的网球。所以, 当这个自作聪明的男人站在公园的岔路口,指着一条我们走了八百遍的路, 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那边不通,有危险”的时候。我没叫,也没闹。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慢慢摇了摇尾巴。好戏,开场了。1我叫米粒。一只金毛。纯的。我的铲屎官叫乔森。 一个黑客。我猜也是纯的,因为他身上那股子泡面味很纯。每天下午五点, 是雷打不动的遛弯时间。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神圣的、不可篡改的协议。在我的世界里, 这个协议的优先级,高于他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任何一行代码。乔森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总是试图修改这个协议的参数。比如,把“遛弯一小时”改成“小区门口站五分钟”。 把“五公里路线”改成“楼下花坛绕三圈”。他以为我傻。 一只只知道吃、睡、摇尾巴的笨狗。今天,我们又走到了公园那个决定命运的岔路口。左边, 是回家的近路,全程八百米。右边,是我们约定俗成的“黄金路线”,全程三点二公里, 途经小卖部、公共草坪,还有一个能碰到隔壁小萨摩耶的街角。乔森停下了脚步。 他清了清嗓子,那是我熟悉的、他准备开始***的起手式。“米粒,”他蹲下来, 表情严肃得像是在修复一个服务器漏洞,“听着,右边那条路,今天不通。”我歪着头看他。 不通?“对,不通。”他加重了语气,试图用他那套逻辑说服我。“我刚才看手机了, 社区通知,前面在挖管道,尘土飞扬,还有大机器,非常危险。 ”他指着那条宽阔平坦的柏油路,说得煞有其事。“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今天走左边。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而布满***的眼睛。眼睛里充满了“快信我吧, 我还要回家打游戏”的殷切期盼。我没动。空气里没有挖管道的尘土味。 风里也没有机器的轰鸣声。只有青草的香气, 和远处广场舞大妈音响里传来的《最炫民族风》。这个男人,又在试图用一个粗糙的谎言, 来入侵我神圣的遛弯协议。他以为,他是管理员。但他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我, 才是拥有最高权限的超级用户。我慢慢地、慢慢地摇了摇尾巴。一下,两下。 像是在给服务器发送一个确认信号。乔森以为我信了。他脸上露出了“搞定”的笑容, 拉着牵引绳就要往左边走。“乖,米粒,回家给你加餐。”我脚下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乔森拉了拉。我还是不动。他有点急了。“嘿,怎么了?不是说了那边危险吗? ”我缓缓抬起头,用我最无辜、最清澈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我转过头,用鼻子, 稳稳地指向了右边那条,他口中“不通”的路。我的尾巴还在摇。频率不快,但很坚定。 像一个沉稳的指针,正在校对自己地图上的方位。乔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可能在想, 这只狗的反应,不在他的代码预设之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BUG。没错。 我就是那个BUG。一个他永远也修复不了的,活生生的,毛茸茸的BUG。 2乔森还在试图挽救他的谎言。“米粒,别闹,那边真的不能走。 ”他的语气开始有点不耐烦,像极了他编译代码失败时的样子。“你是狗,你不懂, 人类的世界很复杂。”我懂。我懂你只是想早点回家,瘫在沙发里, 对着那个发光的方块嘿嘿傻笑。我太懂了。他继续拉扯牵引绳。力道不大, 更多的是一种催促。我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两步。不是向左。而是向右。我的四只爪子, 坚定地踩在了通往“黄金路线”的道路上。乔森愣住了。他可能在飞速思考,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他的表情不够真诚?还是他的谎言不够严谨?都不是。问题在于, 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只懂得服从命令的客户端。 而是一个拥有独立数据库和强大检索能力的超级终端。我的数据库里,存储着过去三年, 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路。每一棵树,每一个消防栓,甚至每一块松动的地砖, 都有精准的坐标记录。我的大脑,就是一个活地图,一个行走的GPS。而昨天, 就在这条路五十米远的草丛里,我亲自埋下了一个“数据包”。一个***的,沾着我口水的, 非常有弹性的数据包。俗称,网球。乔森还在徒劳地劝说。“听话,我们回家, 家里有你爱吃的肉干。”食物诱惑?对我来说,肉干是日常补丁,但五公里的遛弯, 是我的核心程序。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补丁,放弃核心程序的运行。我不再理会他。 我径直朝着右边的小路跑去。牵引绳瞬间被绷直,乔森被我拽得一个趔趄。“嘿!米粒! ”他在后面喊。我充耳不闻。我的目标很明确。鼻子在空气中飞快地嗅探着。青草味, 泥土味,还有……对了,就是那个味道。我自己的口水味。在第三棵白杨树下,我停住了。 就是这里。我回头看了一眼乔森。他正一脸无奈地跟过来, 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这狗今天怎么这么犟”。我没时间跟他废话。 我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灌木丛。用鼻子拱开层层叠叠的叶子。然后, 我叼着那个***的、沾着一点泥土的网球,光荣地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我跑到乔森脚边。 “啪嗒”一声,把网球放在他脚下。然后抬起头,冲他得意地摇尾巴。你看。这就是证据。 一个铁证。证明这条路不仅畅通无阻,而且还埋藏着我的宝藏。一个昨天才刚刚埋下的, 新鲜的宝藏。如果这里真的在挖管道,动用了大型机械, 我的网球早就被翻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乔森低头看着脚下的网球。又抬头看看我。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从困惑,到震惊,再到一丝丝的怀疑人生。仿佛他的世界观, 在这一刻遭到了巨大的冲击。一个黑客,一个玩弄数据于股掌之间的人,此刻, 被一只狗用一个最原始的“物理证据”,给将了军。他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最终, 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空气中,只剩下我尾巴“啪嗒啪嗒”敲打着地面的声音。 像是在为我的胜利,敲响了庆祝的鼓点。3乔森沉默了。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网球, 在手里掂了掂。我能感觉到,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试图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巧合, 一定是巧合。”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像是在自我催眠。我趴在他脚边,伸出***了舔鼻子。 不,这不是巧合。这是精准的数据回溯。是科学。是你无法理解的, 犬类地理信息学的伟大胜利。他把网球揣进兜里,叹了口气。“行吧行吧,算你厉害。 ”他终于放弃了挣扎,拉着我走上了那条“黄金路线”。我赢了。第一回合,完胜。 我开心地吐着舌头,小跑在他前面,尾巴摇得像个螺旋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能碰到小萨摩耶的街角,我来了!接下来的几天,乔森消停了不少。 他似乎是被我的“神操作”给镇住了,每天都老老实实地陪我走完五公里。我以为, 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承认了自己在遛弯路线这个领域,是个不折不扣的菜鸟。 我太天真了。一个黑客,是不会轻易承认失败的。他们只会不断地更新自己的攻击手段。 在遛弯这件事上,乔森的“黑客精神”被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周后, 他又在那个熟悉的岔路口,发动了新的攻势。这一次,他没说路不通。他换了个策略。演戏。 我们刚走到岔路口,他的手机就响了。**特别大,特别刺耳。乔森“哎呀”一声, 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大变”。“喂?张总?什么? 服务器又崩了?”他的声音又大又急,充满了焦虑。“这么严重?好!好!我马上回去! 你们顶住!”他挂了电话,一脸焦急地看着我。“米粒,不行了,公司出大事了, 我必须立刻回家。”他蹲下来,抚摸着我的头,演技十分逼真。“今天委屈你了, 我们得走近路回去,好不好?等我搞定了,明天带你玩一整天。”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焦急。只有对即将成功的“***”的期待。而且,我非常确定, 刚才那个电话,根本就没人打进来。那只是他手机里预设的“紧急来电”**。 因为那个**,和他电脑上打游戏时,角色死亡的音效,一模一样。这个男人, 为了能早点回家打游戏,居然开始动用“社会工程学”的手段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承认,他这次的战术,比上次的“挖管道”要高明得多。 这是一个无法被“物理证据”直接拆穿的谎言。我总不能抢过他的手机,查他的通话记录吧。 乔森看我没动,以为他的演技奏效了。他拉起牵引绳,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wome的得意。“走了走了,救火如救人啊!”他想往左边走。 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硬碰硬是不行的,我不能真的跟他对着干。那该怎么办呢? 我脑子里迅速检索着我的“行为数据库”。很快,一个完美的应对方案被调用了出来。 我一**坐在了地上。对,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我坐下了。像一块一百三十斤的,毛茸茸的, 顽固的石头。乔森拉了一下。我纹丝不动。他又拉了一下。我还是一动不动。“米粒? 怎么了?不是说了情况紧急吗?”他开始急了,演技都快绷不住了。我抬起头, 冲他“汪”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很无辜。然后,我伸出一只前爪, 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肚子上。同时,我的身体微微颤抖,发出了“呜呜”的、可怜的叫声。 装病。谁不会啊。你会演,我也会演。而且,我演得更像。 因为我是真的“弱小、可怜、又无助”。乔森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他蹲下来,想检查我的情况。机会来了。就在他蹲下来的瞬间, 我“恰到好处”地动了一下。我的身体,轻轻地撞在了他的胳膊上。他的手一抖。 那台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不小心”地脱手而出。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的,不是通话记录。 而是一个他刚打了一半的游戏界面。那个熟悉的,角色刚刚死亡的灰**面。4空气, 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乔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手机屏幕。我的眼睛, 则无辜地望着他。我甚至还配合地“呜呜”了两声,表示我的“病痛”还在持续。乔森的脸, 像一个调色盘。从白色,到红色,再到酱紫色。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就好像在说:“你……你是故意的?”我当然是故意的。不然你以为我一个身手矫健的金毛, 会平白无故地坐倒在地?还会那么“巧合”地撞掉你的手机?这一切,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 从我坐下的角度,到我撞击他胳膊的力度,都经过了我的大脑模拟。 确保手机能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地,并且屏幕朝上,内容清晰可见。黑客,你有人工智能。 而我,有天然智能。事实证明,天然的,才是最强的。乔森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没有捡手机,也没有再拉我。他就那么蹲着,和我对视着。我们之间, 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一场智力、演技和心理素质的终极对决。我知道,他在想对策。 他在试图为这个尴尬的局面,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我这是在用游戏界面伪装, 麻痹敌人”。或者,“这个电话是加密的,会自动跳转到游戏界面进行保护”。可惜,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人证”,从天而降。“哎哟,小乔,你和米粒在这儿干嘛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住在我们隔壁楼的王阿姨。一个非常热情, 非常喜欢狗的退休教师。也是我在这个小区的头号“粉丝”。王阿姨提着一个菜篮子, 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怎么蹲在地上呀?手机都掉了。”她一边说, 一边帮乔森把手机捡了起来。然后,她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屏幕。“哟,还在玩游戏呢? 年轻人,要注意身体啊,别老对着电脑手机。”王阿姨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切开了乔森最后的伪装。乔森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他尴尬地接过手机,站了起来。 “没……没玩,王阿姨,我这是……这是在测试软件。”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王阿姨显然不信。但她是个有分寸的人,没有继续追问。她把目光转向了我。 “米粒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没精神啊。”她心疼地摸了摸我的头。我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用头蹭了蹭王阿姨的手,喉咙里发出了更加委屈的“呜呜”声。我还伸出爪子, 指了指左边那条回家的近路。然后又指了指右边的“黄金路线”。最后,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王阿姨,尾巴耷拉了下来。我的意思很明确。“阿姨,你看, 他为了打游戏,要带我抄近路回家,我都气病了。”王阿姨是懂狗的人。 她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抬头看了一眼乔森,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小乔啊, 我可得说你两句了。”王阿姨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养狗,就得有耐心。这每天遛弯, 是狗狗最重要的事,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玩游戏,就糊弄它呢?”乔森的头, 低得快要埋到胸口里了。“不是的,王阿姨,我……”“你别解释。”王阿姨打断了他。 “我天天看你们出来遛弯,米粒有多喜欢走右边这条路,我最清楚了。 ”她指了指那条“黄金路线”。“那条路上有它的小伙伴,有它喜欢的大草坪, 你不能剥夺它的快乐啊。”王阿姨的话,字字珠玑。每一句,都像一颗子弹, 击中了乔森的要害。他彻底没话说了。在“物证”(手机屏幕)和“人证”(王阿姨)面前, 他的一切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第二回合。我方,在友军的强力支援下, 再次取得压倒性胜利。5王阿姨的出现,彻底击溃了乔森的心理防线。 他灰溜溜地向王阿姨道了歉,然后一脸生无可恋地,拉着我走上了“黄金路线”。 从他的背影里,我读出了一丝绝望。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顶尖黑客,精心编写的病毒, 被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用U盘杀毒软件给轻松查杀了。充满了挫败感和荒诞感。我以为, 经过这次公开处刑,他会彻底放弃。我还是低估了他。低估了一个技术宅的执着。 一个星期后,他酝酿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利用“天时地利”的终极阴谋。那天下午, 天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我趴在窗边,凭着我犬类精准的第六感, 我知道,一场雨,即将来临。但不会很大,也不会下很久。 最多就是一场持续十几分钟的雷阵雨。五点钟,乔森准时拿起了牵引绳。他今天的表情, 很不一样。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敷衍。反而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从容。 像是一个即将执行最终攻击计划的指挥官。我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我们出了门, 往公园走去。天色越来越暗,风也大了起来。路上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乔森却不慌不忙, 甚至还哼起了小曲。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警惕。果然, 我们又来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岔路口。就在我们停下的那一瞬间。“轰隆——”一声闷雷, 在天边炸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乔森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微笑。他指了指天空,对我说道:“米粒,看到了吗?下雨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得意。“天要下雨,没办法, 这可不是我要偷懒。”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我们必须立刻回家,走近路, 不然就要淋成落汤鸡了。”我明白了。这就是他的终极计划。他肯定早就查了天气预报, 精确到了分钟。他特意掐着这个时间点带我出来。就是为了让这场大雨, 成为他缩短遛弯路线的,最完美的,最不可抗拒的理由。天时,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地利,是这个可以快速回家的岔路口。人和,是他身为我的主人,有权决定我的“安危”。 这一次,我似乎真的陷入了绝境。我总不能跟老天爷对着干吧?我是一只狗,不是雷神。 乔森得意地看着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我垂头丧气,乖乖跟他走上近路的样子。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回家之后,先洗个热水澡,然后点一份豪华版的炸鸡外卖,一边打游戏, 一边庆祝自己的伟大胜利。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为计划得逞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我承认,他这次的计划,堪称完美。他利用了自然规律,利用了我无法反驳的客观事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