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夜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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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刺骨的冷。意识像沉在冰海深处的一块顽石,不断下坠,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窒息感。林微澜猛地睁开眼,胸腔因剧烈的喘息而疼痛, 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污水腥臭的味道。映入眼帘的,不是阴冷潮湿的湖底, 也不是地狱阎罗殿,而是熟悉的、缀着柔纱帐幔的拔步床顶。月光透过雕花窗棂, 在锦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这里是……她未出阁前的闺房?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 纤细、白皙,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没有后来因长期浆洗和做粗活而留下的薄茧与冻疮。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紫檀木梳妆台上,放着母亲留给她的那面鸾鸟合欢镜, 墙角的多宝格里,摆着父亲在她及笄礼时送的白玉珊瑚。一切, 都定格在她人生最美好、也最愚蠢的十六岁。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血腥和绝望的滋味。 她是吏部侍郎林正清的嫡长女林微澜,前世,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是林家后宅里一株微不足道、随波逐流的浮萍。母亲早逝,父亲续弦,继母柳氏面慈心苦, 将她养得懦弱无知,只知***雪月。她痴恋那个道貌岸然的表哥柳元诚, 听信他和继妹林月柔的蛊惑, 在父亲为她说了一门好亲事——嫁给战功赫赫的镇北王世子萧夜玄为侧妃时, 竟愚蠢地以死相逼,非要退婚,闹得满城风雨,让林家与镇北王府结下梁子。最终, 她如愿嫁给了口蜜腹剑的柳元诚。谁知,这却是她噩梦的开始。婚后不久, 父亲林正清因卷入科举舞弊案被罢官流放,郁郁而终。而柳元诚,靠着出卖林家、攀附新贵, 步步高升。他撕下伪善面具,不仅将林月柔娶为平妻,更对林微澜百般折辱, 说她克父、克夫,是不祥之人。她那个好继母柳氏,更是早早卷了林家剩余财产, 与柳元诚里应外合。她被困在后院方寸之地,受尽冷眼和虐待,连一口热饭都难求。最后,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她被林月柔设计推入结冰的荷花池,溺毙而亡。临死前, 她清晰地听到林月柔在她耳边冷笑:“姐姐,你安心去吧。你那个短命鬼父亲, 科举案的证据,可是元诚哥哥亲手‘帮忙’坐实的呢!还有, 你以为镇北王世子当年真的想娶你?不过是林家一块垫脚石罢了,你也配? ”冰冷的池水灌入口鼻,绝望和恨意如同毒藤,缠绕了她最后一缕意识。 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现在……她回来了?回到了十六岁, 回到了她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镇北王府前来提亲之后,她尚未愚蠢闹事之前! 林微澜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这不是梦, 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一个向所有仇人讨还血债的机会!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懦弱孤女了。前世受的苦,流的血,她要他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您醒了?可是渴了?”外间守夜的丫鬟听到动静,端着烛台走了进来。 是她的贴身大丫鬟,春晓。看着春晓年轻鲜活、带着关切的脸庞,林微澜眼眶一热。前世, 这个傻丫头为了护主,被柳元诚寻了个由头活活打死。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无妨,做了个噩梦罢了。”林微澜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有些沙哑, 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冷静,“什么时辰了?”“回**,刚过子时。”春晓有些奇怪, 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眼神不再是往常的怯懦迷茫,而是……像浸了寒星的深潭, 清冷又锐利。“嗯,下去吧,我乏了。”林微澜重新躺下,心中已有了计较。明天, 将是好戏开场的第一幕。翌日清晨,林微澜一改往日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早早起身。 她挑了一件素雅的月白色衣裙,只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挽发, 摒弃了前世那些花红柳绿、彰显幼稚的打扮。对着鸾鸟合欢镜,她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十六岁的容颜,如初绽的芙蕖,眉眼精致,只是长期被继母“捧杀”, 眉宇间总带着一股小家子气和怯懦。如今,那双杏眼里,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冰冷。 “**,您今天真好看。”春晓一边为她整理裙摆,一边由衷赞叹。不是容貌的变化, 而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沉静如水,却让人无法忽视。“走吧,去给母亲请安。 ”林微澜淡淡道。这里的“母亲”,指的自然是继母柳氏。柳氏所居的荣禧堂, 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继妹林月柔正依偎在柳氏身边,巧笑倩兮地说着讨巧的话, 把柳氏逗得合不拢嘴。柳元诚也坐在下首,一副温文尔雅的才子模样。见到林微澜进来, 三人目光各异。柳氏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随即堆起惯常的慈爱笑容:“微澜来了? 今日气色倒好。快坐,厨房新做了你爱吃的芙蓉糕。 ”林月柔则亲热地起身要来拉她的手:“姐姐快来, 我们正和表哥说起过几日尚书府赏花宴的趣事呢!”柳元诚也含笑望来,目光温柔,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表妹身子可大好了?前几日听说你有些不适,愚兄甚是挂心。 ”若在前世,林微澜早已被这“温情脉脉”的场面迷惑,心中甜蜜。可现在, 她看着这三张虚伪的面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那关切的眼神背后, 是算计;那亲热的言语之下,是毒牙。她不着痕迹地避开林月柔的手, 规规矩矩地向柳氏行了个礼,然后才淡淡开口:“劳母亲和妹妹、表哥挂心,我已无碍。 ”语气疏离有礼,却再无往日的依赖和热络。柳氏眸光微闪,觉得这丫头今天有些不同, 但又说不上来。只当她是前几日为婚事闹脾气还没缓过来。柳元诚也察觉到了林微澜的冷淡, 心中诧异,但面上不显,依旧温言道:“表妹无事便好。那赏花宴……”“赏花宴的事, 妹妹昨日已同我说过了。”林微澜打断他,目光平静地看向柳氏,“母亲,女儿今日来, 是想问问关于镇北王府提亲之事。”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静。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林月柔更是瞪大了眼睛,柳元诚端着茶杯的手也微微一滞。谁都知道, 林微澜之前为了柳元诚,对这门亲事是抵死不从的,今天怎么主动提起了? 柳氏很快恢复自然,叹口气道:“微澜,母亲知道你不愿。你放心, 母亲和你父亲定会再想办法周旋,断不能委屈了你,嫁去那等武将之家, 听说那镇北王世子性情暴戾,杀人不眨眼……”“母亲此言差矣。”林微澜再次打断, 声音清晰而坚定,“镇北王府满门忠烈,世代守护北疆,世子爷少年英雄,战功卓著, 乃是国之栋梁。能得王府青眼,是林家的福气,亦是女儿的福分。女儿之前年幼无知, 受了些闲言碎语挑唆,才会心生抵触。如今想来,实在是愚蠢至极。”她顿了顿, 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脸色微变的柳元诚和林月柔,继续道:“这桩婚事,女儿觉得极好。 一切但凭父亲和母亲做主。”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柳氏三人目瞪口呆! 柳元诚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溅湿了他的衣袖,他也浑然不觉, 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微澜。林月柔更是失声道:“姐姐!你胡说什么? 你不是心仪表哥……”“妹妹慎言!”林微澜厉色看向林月柔,目光锐利如刀, “女儿家的名声何等要紧?此等无凭无据、败坏门风的话也是能胡乱说的? 我何时说过心仪表哥?不过是亲戚间寻常往来罢了。若因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毁了林家与镇北王府的姻缘,这责任,妹妹你可担待得起?”林月柔被她的气势所慑, 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柳氏心中惊疑不定,强笑道:“微澜,你……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林微澜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语气不容置疑,“女儿心意已决。 稍后便会亲自去回禀父亲。女儿告退。”说完,她不再看那三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带着春晓, 转身离去,裙裾摆动间,带起一阵冷冽的清风。留下柳氏、林月柔和柳元诚面面相觑,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和不解。这林微澜,是中邪了不成?!林微澜说到做到, 直接去了父亲林正清的书房。林正清正值壮年,为官清正,但有些古板。 他对这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女,感情复杂,既怜她失恃,又恨铁不成钢, 觉得她被柳氏养得懦弱上不得台面。之前她为婚事要死要活,更是让他失望透顶。 见到林微澜进来,林正清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若是还为退婚之事,不必再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儿戏!”“父亲,”林微澜敛衽一礼,姿态端庄,“女儿前来, 正是为了婚事。女儿之前愚昧,受人蒙蔽,险些铸成大错。如今幡然醒悟, 觉得镇北王府门第高贵,世子爷英武不凡,实乃良配。女儿的婚事,全凭父亲做主。 ”林正清愣住了,仔细打量着女儿。只见她神色平静,眼神清明坚定,言语有条不紊, 与往日那个遇事只会哭哭啼啼或撒泼耍浑的模样判若两人。“你……此言当真? ”林正清将信将疑。“字字真心。”林微澜抬头,目光坦然地看着父亲,“女儿深知, 之前行为让父亲蒙羞,也让林家陷入被动。如今女儿想通了,身为林家女,享受家族庇护, 自当为家族考量。能与镇北王府联姻,于林家有益无害。 且女儿听闻世子爷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堪,反而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她这番话, 既表达了悔意,又展现了顾全大局的懂事,更是暗中捧了镇北王府和世子,说得滴水不漏。 林正清闻言,脸色缓和了许多,心中甚至有一丝欣慰。难道女儿经此一闹,反而懂事了? “你能如此想,为父甚慰。”林正清点点头,“镇北王世子确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你嫁过去,只要谨守妇道,将来自有前程。既然如此,这门亲事便定下了。你回去好好准备, 莫要再出纰漏。”“女儿谨遵父亲教诲。”林微澜恭敬应下,顿了顿,似不经意般提起, “父亲,女儿近日翻阅母亲留下的旧书,看到一些前朝科举案的札记,心中有些疑惑, 父亲为官清正,掌吏部选材,更需谨慎才是。”林正清一怔,没想到女儿会说起这个, 摆摆手道:“朝堂之事,非你闺阁女子该过问的。为官之道,但求问心无愧。 ”林微澜知道父亲性子刚直,现在无凭无据,多说无益,反而惹他怀疑。她提起此事, 只是为了在父亲心里埋下一颗警惕的种子。前世父亲被陷害, 正是柳元诚利用父亲对他的信任,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文书往来上做了手脚。这一世, 她绝不会再给柳元诚这个机会。“女儿明白,只是担心父亲。女儿告退。”林微澜不再多言, 行礼退下。看着女儿离去时沉稳的背影,林正清捻须沉思。这个女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难道真是亡妻在天有灵,点化了女儿?林微澜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消息, 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林府。柳氏又惊又怒,立刻派人叫来柳元诚和林月柔商量。 “这死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昨天还哭喊着非元诚不嫁,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柳氏气得摔了一个茶杯。林月柔也又急又妒:“娘,现在怎么办?她要是真嫁进镇北王府, 以后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吗?”她一直嫉妒林微澜嫡女的身份, 更暗恋俊朗有才的表哥柳元诚,巴不得林微澜嫁个差劲的,自己好有机会。柳元诚脸色阴沉, 他苦心经营多年,眼看就要把林微澜这个蠢货和林家财产牢牢掌控在手, 没想到关键时刻竟功亏一篑!镇北王府这门亲事,是他计划里最大的变数。“姑母, 表妹突然转变,事有蹊跷。”柳元诚冷静分析,“或许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又或者, 她是故意以退为进,想引起更大的关注?”“不管怎样,绝不能让她如愿! ”柳氏眼中闪过狠毒,“得想办法让她在订婚前夕出点‘意外’,或者让她身败名裂! ”柳元诚沉吟片刻,阴冷一笑:“姑母放心,机会很快就来了。尚书府的赏花宴, 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届时京城名流汇聚, 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做出苟且之事……别说镇北王府,就是寻常人家, 怕也容不下她这个失贞之女!”林月柔眼睛一亮:“表哥的意思是……”柳元诚凑近, 低声说出了他的毒计。柳氏和林月柔听后,脸上都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好啊,林微澜, 就让你再得意几天。赏花宴上,看你如何身败名裂!林微澜回到自己的“澜漪院”, 屏退了其他下人,只留下春晓。她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必定会引起柳氏***的疯狂反扑。 他们绝不会坐视她顺利嫁入镇北王府。赏花宴,无疑是他们动手的最好机会。前世, 她就是在那场赏花宴上,被林月柔设计,差点被一个纨绔子弟污了清白,虽未得逞, 却也落得个行为不检的名声,让林家和她本人都沦为笑柄,更是给了镇北王府悔婚的借口。 虽然后来还是嫁给了柳元诚,但起点已然极低。这一世,她岂会再让他们得逞?“春晓, ”林微澜低声吩咐,“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件事,我要你亲自去办,务必隐秘。 ”“**您吩咐!”春晓见**神色凝重,立刻应道。“你想办法, 悄悄去找城西‘济世堂’的孙大夫,问他买一些……嗯,能让人浑身发痒、起红疹的药粉, 要药性猛烈的,但不会真的伤人性命。”林微澜冷静地说道。孙大夫医术不错, 但私下也接些“特别”的生意,前世柳元诚曾用类似的手段对付过政敌的家属,她偶然得知。 春晓虽不解,但见**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奴婢一定办好!”“记住, 要小心,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夫人和二**院里的人。”林微澜叮嘱。她知道, 自己院里肯定有柳氏的眼线,但春晓是母亲留下的老人带来的,忠心毋庸置疑。“奴婢明白! ”春晓离开后,林微澜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阳光透过花瓣, 显得纯净而美好。可这宅门深处的龌龊,却比淤泥还要肮脏。柳氏,林月柔, 柳元诚……你们欠我的,该一点点还回来了。赏花宴?很好, 我正愁没机会给你们送一份“大礼”呢。她轻轻抚摸着腕间母亲留下的一只翡翠镯子, 眼神冰冷如霜。前世,这只镯子在她被推落水时,碎裂在了池底。这一世,它会见证, 仇人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尚书府赏花宴,如期而至。尚书夫人爱花,府中花园打理得极好, 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公子哥儿们齐聚一堂,衣香鬓影, 笑语喧哗,端的是热闹非凡。林微澜跟着柳氏和林月柔一同前来。 柳氏今日打扮得格外雍容华贵,一副慈母模样,逢人便夸林微澜懂事知礼, 对镇北王府的婚事满意非常。林月柔则穿着一身娇嫩的粉色衣裙,天真烂漫, 围在林微澜身边“姐姐、姐姐”叫得亲热,仿佛姐妹情深。林微澜心中冷笑, 面上却丝毫不显,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应对从容。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 清新淡雅,在一众姹紫嫣红中,反而显得格外出尘,吸引了不少目光。 尤其是她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气度,让一些高门的夫人们暗自点头,觉得这林家嫡女, 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柳元诚也来了,穿梭在公子哥中间,谈笑风生, 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林微澜,带着探究和一丝志在必得。宴会进行到一半,是自由赏花的时间。 林月柔亲热地挽住林微澜的胳膊:“姐姐,听说尚书府后园的‘醉芙蓉’开得极好, 一日三变色,我们快去看看吧!”来了。林微澜心中警铃大作, 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哦?果真如此神奇?那倒要去瞧瞧。 ”柳氏在一旁笑道:“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自去玩,不用陪着我这老婆子。 ”林月柔拉着林微澜,一路往后园僻静处走去。果然,越走人越少。到了一处假山环绕, 花木繁盛的地方,林月柔突然“哎哟”一声,弯下腰。“姐姐, 我、我好像扭到脚了……”林月柔疼得眼泪汪汪。林微澜心中冷笑,演技倒是不错。 “严重吗?我扶你去找个地方坐下,然后去叫人。”“不用不用,”林月柔连忙摆手, “姐姐,我记得前面有个小亭子,你扶我过去歇歇就好。只是……我口有些渴, 能不能劳烦姐姐,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丫鬟婆子,讨杯水来?”她指着假山另一侧的一条小径。 林微澜知道,那条小径的尽头,等着她的绝不是丫鬟婆子, 而是柳元诚安排好的那个纨绔子弟。“好,妹妹你在此稍等,我这就去。 ”林微澜答应得爽快,扶着林月柔在假山旁一块石头上坐下,然后转身朝那条小径走去。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指尖微弹,一些无色无味的细微粉末, 悄无声息地沾在了林月柔的袖口和颈后衣领上。那是她让春晓弄来的“好东西”。 林月柔看着林微澜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脸上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计谋得逞的阴笑。她拍了拍手,一个丫鬟从暗处闪出。“都安排好了? ”林月柔问。“二**放心,李公子已经等在那边了。只要大**过去……嘿嘿。 ”丫鬟谄媚地笑道。“好,等那边动静起来,你就立刻去引夫人**们过来‘赏花’! ”林月柔得意地吩咐。她仿佛已经看到林微澜身败名裂、人人唾弃的场面了。然而, 她没等来预期的喧闹,却突然感到身上一阵难以忍受的奇痒袭来!先是手臂,然后是后背, 脖子上……痒得钻心,让她忍不住想去抓挠。“怎么回事?好痒……”林月柔脸色大变, 开始坐立不安地扭动身体。痒感越来越强烈,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她也顾不得形象了, 伸手就去抓挠脖子和手臂。这一抓不要紧,被抓过的地方迅速泛起一片片骇人的红疹, 看起来恐怖又恶心。“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林月柔感觉到脸上也开始痒, 惊恐万状,她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了!而另一边,林微澜并没有走向小径深处。 她熟悉尚书府的地形,提前绕了另一条路,直接去了女客休息的厢房区域, 找到一位相熟的低品级官员夫人,借口更衣,安然待在房中喝茶。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她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对那位夫人笑道:“张夫人,歇了半晌,我们回去赏花吧, 想必妹妹也该等急了。”当林微澜和张夫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后园时, 远远就听到一阵喧哗和女子的尖叫声。只见假山那边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 柳氏脸色铁青地站在中间,而她身旁, 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脸满身都是恐怖红疹、正在疯狂抓挠哭喊的林月柔!原来, 林月柔奇痒难忍,失控地抓挠,把衣服都扯乱了。 而那个被柳元诚买通、本来等着林微澜的纨绔子弟李公子,久等林微澜不来, 却听到这边有女子的哭喊声,循声过来,正好看到林月柔衣衫不整、状若疯癫的样子, 惊得叫出了声。这一叫,就把附近的人都引了过来。 大家看到的就是林月柔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纷纷议论开来。“天啊! 林家二**这是怎么了?”“看她那样子……是不是得了什么脏病?”“光天化日之下, 成何体统!”“真是丢死人了!”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出丑的竟然变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林微澜适时地露出惊慌和心疼的表情, 快步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林月柔身上,挡住她的狼狈,声音带着哭腔:“妹妹! 妹妹你怎么了?你别吓姐姐啊!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花粉? 快!快请大夫!”她这一喊,既看似关心妹妹,又把原因引向了“误食”或“花粉过敏”, 稍微挽回了点局面,但也坐实了林月柔此刻状况异常狼狈的事实。柳元诚闻讯赶来, 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他精心设计的局,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看向林微澜, 只见她正“焦急”地护着林月柔,眼神纯净,带着担忧,看不出任何破绽。 难道……真的是意外?这场赏花宴,最终以林月柔“突发急症”、被匆匆抬回林府而告终。 林家二**在赏花宴上失仪出丑的消息,却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京城。 林月柔苦心经营的才女形象毁于一旦,更是成了人们***的笑柄。回府的马车里, 柳氏看着靠在车厢里、因为药效未过依旧在抓挠哭喊的林月柔, 又看看一旁垂眸不语、仿佛受了惊吓的林微澜,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第一次觉得, 这个一直被她捏在掌心的小丫头,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而林微澜,透过车帘的缝隙, 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弧度。第一局,完胜。但这, 仅仅只是个开始。父亲的科举案,柳元诚的步步高升, 还有那个最终夺走她性命的冰冷池塘……所有的债,她都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需要更谨慎,更周密地布局。镇北王府这条线,必须牢牢抓住, 那将是她对复仇最重要的助力之一。还有父亲那边, 得想办法让他提前警惕柳元诚这个白眼狼……复仇之路漫长,但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从地狱归来的幽魂,不惧人间魑魅魍魉。夜色渐浓,马车驶向林府深宅, 也驶向一场更加波澜云诡的暗战。林微澜的眼神,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 如同淬了毒的寒星,誓要将所有仇敌,拖入她亲手编织的、万劫不复的罗网之中。 马车在诡异的氛围中驶回林府。一下车,柳氏便强压着怒火, 指挥心腹婆子将浑身痒得几乎昏厥、丑态百出的林月柔迅速抬回她的“柔香院”, 并严令**,尽管这已是徒劳。林微澜则一脸“惊魂未定”和“忧心忡忡”, 由春晓扶着,向柳氏“告退”:“母亲,妹妹今日受此大罪,实在可怜。女儿也受了惊吓, 想先回房歇息。”柳氏盯着她,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 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林微澜的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后怕, 完美无缺。柳氏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再提! **妹是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突发急症,明白吗?”“女儿明白。 ”林微澜低眉顺眼地应下,心中冷笑。误食?这借口,怕是连府里的扫洒丫鬟都不会信。 回到澜漪院,屏退左右,只留春晓一人。春晓立刻激动地压低声音:“**! 您真是太厉害了!二**她……她那个样子,真是报应!”林微澜坐在梳妆台前, 缓缓取下簪子,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泻下。镜中的少女,眉眼间褪去了伪装的惊慌, 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报应?”她轻轻重复,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