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敌眼太毒?我怎么就在暴露边缘了

苏筱草 2025-11-06 15:41:54 1

民国二十八年秋,上海。

夜色如墨,却浸不透这十里洋场半分浮华。百乐门舞厅如同一颗镶嵌在孤岛上海夜幕下的巨大炫目钻石,流光溢彩,声色犬马。震耳欲聋的爵士乐自菲律宾乐队铜管中喷涌而出,如同狂热的脉搏,敲打着这栋奢华建筑的每一寸肌理。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倾泻而下,千万道棱镜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笼罩着下方舞池中相拥而舞的男男女女。男人们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谈笑间雪茄烟雾缭绕;女人们身着各色高开叉旗袍,珍珠项链与钻石耳环在晃动间闪烁,身姿摇曳,如同一朵朵盛放于浮世绘中的靡丽之花。空气中混杂着高级香水、烟草和酒精的气息,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娇嗲的媚笑声、缠绵的乐声交织在一起,织就了一幅醉生梦死、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末世狂欢图景。

二楼环形走廊相对僻静,猩红天鹅绒帷幕半掩着浮世喧嚣。苏子榆一袭墨绿色丝绒长旗袍,立领衬得她脖颈修长如天鹅,金线绣出的缠枝暗纹在昏昧光线下若隐若现,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段。她像暗夜中一株神秘而冷艳的植物,静默地扎根于这片腐烂的沃土。她斜倚着栏杆,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的火星在迷离的光线下明灭不定,如同她内心不肯熄灭的火焰。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过于冷静的眉眼——那是一双本该映着春花秋月的眸子,此刻却深潭般沉寂。她居高临下,冷眼打量着楼下那片沉溺于虚幻欢愉的众生相,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封般的讥诮。这狂欢越是炽热,越反照出她心底的寒凉。

“子榆,”百乐门的老板娘红姐步履匆匆地走来,猩红旗袍的开叉处晃动着丰腴的腿。她压低了嗓音,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略带紧张的笑容,眼角细密的纹路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许先生来了。在贵宾区三号桌,日本商会的山本会长亲自作陪,阵仗不小。”

苏子榆指尖微微一颤,一小截烟灰簌簌落下,如同她骤然收紧的心跳。但她迅速掐灭了烟蒂,动作流畅不见波澜。脸上瞬间如同变戏法般换上了一副盈盈动人的浅笑,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眼底瞬间凝结的冰霜:“多谢红姐提点。”声音温软,浸透了吴侬软语的甜糯,与她方才的冷峭判若两人。

她抬手理了理精心烫卷的鬓发,指尖不着痕迹地确认了一下那枚镶嵌着碎钻、在灯光下璀璨夺目的蝴蝶发夹——冰凉金属触感下,是微型照相机精巧的构造。位置稳妥。她扶栏转身,腰肢轻摆,袅袅娜娜地向楼下舞池走去。高跟鞋的细跟敲击在铺着厚实红毯的阶梯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这声音淹没在鼎沸人声与爵士乐中,微不可闻,迄今为止每一声都如同战鼓,沉重地擂在她因仇恨与紧张而绷紧的心弦上。

就在三个月前,她还是圣约翰大学校园里那个捧着徐志摩诗集、会在秋日梧桐下为一片落叶感怀的女学生苏子榆。直到那封边角沾着暗褐色血迹、字迹潦草颤抖的信,由一位胸口中弹、奄奄一息的老仆拼死送到她手中。信纸粗糙,却重逾千斤。上面是兄长用最后气力写下的字字泣血,告知她远在北平的苏家一夜之间遭遇灭顶之灾——父母、兄长、叔伯姑婶……上下三十二口人,尽数惨死于日本宪兵队的枪口和刺刀之下,祖宅焚毁,百年书香门第顷刻化为焦土。那位看着子榆长大的老仆,在信纸末尾用血迹指认了幕后元凶:现任伪**高官,深受日方信任的许亦辰。据信中所言,为向日本主子邀功,攀附权位,许亦辰竟罗织罪名,将素有清名、拒不出任伪职的苏家举报为抗日分子核心,导致全家遭此横祸。

从那一刻起,昔日那个只会吟风弄月的女学生苏子榆便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被血海深仇重塑灵魂的复仇者。她烧掉了诗集和校服,主动找到了父亲生前暗中资助过的地下抵抗组织,经历了三个月地狱般的特训——格斗时关节的淤青,射击后虎口的震麻,深夜背诵密电码的煎熬,学习如何用眉笔传递信息,如何用眼波掩饰杀机……她以惊人的毅力和天赋吞噬着一切生存与复仇所需的技能,将悲痛碾碎成燃料,驱动自己蜕变成另一副模样。最终,“百乐门新晋红**苏玉”应运而生,如同一枚精心打磨、淬了剧毒的诱饵,被投放在上海滩这片暗流汹涌的浮华泥沼之中。她的目标清晰而决绝:接近许亦辰,获取他手中那份足以揭露更多卖国行径、牵连更多无辜性命的机密情报,最终,手刃仇敌,告慰家族三十二口在天之灵。

她一步步走向贵宾区,笑容愈发明媚,眼底寒意却愈深。灯光掠过她发间那只冰冷的蝴蝶,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扑向那灼人的烈火。

“许先生,山本先生。”苏子榆端着两杯斟满的琥珀色酒液,走到贵宾区的卡座旁,声音甜腻得能沁出蜜糖,眼底最深处却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冰霜,“没想到今晚能如此荣幸,见到二位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让子榆……受宠若惊了。”

许亦辰闻声,从与山本一郎的低语中抬起头来。他比组织提供的照片上显得更加英挺逼人,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眸深邃锐利,打量她的目光冷静、审慎,带着一种近乎剖析物品般的穿透力,全然不似寻常男人看待**的狎昵。

“这位就是最近让上海滩不少名流争相追捧的苏**?”许亦辰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光洁的桌面,“山本先生方才还向我极力推荐,说百乐门飞来了一只歌声动人的夜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最后的四个字说得极慢,尾音微微拖长,似乎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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