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春风皆是客
|
2 我是在十八岁那年遇见顾屿深的。 那时的我,是家人眼中的怪物。 因为没有痛觉,我常常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而不自知。 父母认为我不祥,把我关在阁楼,像圈养一只不会叫唤的动物。 那次,我从阁楼的窗户摔了下去,摔断了腿。 他们以为我死了,隔了很久才叫救护车。 我的主治医生,就是刚刚结束一台高难度手术的顾屿深。 他看到我那张毫无血色、却平静得诡异的脸。 又看了看我身上那些陈旧又狰狞的伤疤,察觉到了不对劲。 经过一系列检查,他诊断出了我的病——CIPA。 后来他用监护的名义,将我从那个无知的家庭里解救了出来。 他给了我一个干净的房间,一日三餐,还有一本厚厚的《人体损伤鉴定学》。 他成了我的管理者。 他教我如何正常生活。 “苏念,这是痛。” 他指着书上烧伤的图片,冷静描述,“当你的皮肤接触到超过70摄氏度的物体时,会出现红肿、水泡,你要马上远离热源,然后用这个药膏。” “这是割伤。”他拿着手术刀,在猪皮上划开一道口子,“如果伤口深度超过一厘米,出血量大,你就需要用这个方法进行紧急缝合。” 他教我如何“表演”。 在人前,被撞到要皱眉,要发出“嘶”的一声。 切菜切到手,要扔掉刀,挤压指尖,表现出很痛的样子。 他对我身体的了解,胜过我自己。 他记得我所有的医疗数据:心率、血压、血红蛋白浓度、过敏源...... 每一个数字都精准无误。 可他却记不住,我喜欢吃香草味的冰淇淋。 而不是他档案里记录的“对乳糖轻微不耐受,建议避免”。 他也记不住我的生日。 有一年我生日,我鼓起勇气提醒他。 他正忙着写一篇医学论文,头也没抬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 “喜欢什么自己去买,密码是你健康档案的编号。” 后来,我再也没有提过生日。 在他的训练下,我成了一个完美的“正常人”。 我甚至学会了观察那些细微的伤痕,并进行自我处理。 我的专注力和对细节的掌控力,变得超乎常人。 我能通过皮肤上一个微小的红点,判断出是过敏还是蚊虫叮咬。 能通过口腔黏膜的细微破损,清楚自己缺乏哪种维生素。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本行走的医学案例集。 而顾屿深,是这本案例集唯一的、最高审阅者。 他享受这种掌控。 他会定期检查我的身体,像检查一件艺术品是否有瑕疵。 “这里,”他指着我手肘上的一块青紫,“怎么弄的?” “开柜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我回答。 他便会在我的“安全守则”上加一条:与家具保持三十公分以上的安全距离。 他对我的爱,是医生对珍稀病例的责任感,是精密仪器管理者不容出错的冷静和控制欲。 我曾以为,这就是爱。 直到林微的出现。 她是顾屿深的师妹,一个活泼明媚、会撒娇、会喊疼的女孩。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顾屿深的书房。 她指着电脑上复杂的动脉搭桥图,噘着嘴抱怨:“师兄,这个太难了,我看不懂。” 顾屿深笑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道:“笨蛋,过来,我教你。” 那一刻,我正站在门外。 原来,爱不是只有冷冰冰的条例和精准的数据。 也可以是宠溺的“笨蛋”和温柔的轻抚。 我默默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屋内是他们的世界。 屋外是我的。 我的世界,安静、无声,只有我自己。 我低头看了看被包扎好的脚。 伤口不疼,但心脏的位置,却透不过气来。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霓虹耀眼,车流不息。 不用想,顾屿深此刻正陪在林微身边。 用他所有的温柔,安***那个低血糖的女孩。 而我,这个缝了五针的妻子。 只是他回家路上,需要绕过的一个障碍物。 相关Tags:生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