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里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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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泳道争锋七月的风裹着柏油路面蒸腾的热气,往人衣领里钻。林砚站在市游泳馆入口, 第三次确认泳帽边缘没有翘起——这顶新买的硅胶泳帽是深海蓝,据说是专业款, 防水性绝佳,唯一的缺点是戴上后会把耳朵压得生疼,像被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捂住。 他是来抢泳道的。工作日下午三点的游泳馆本该清净,偏逢隔壁中学放了暑假, 一群半大孩子把浅水区搅得像开了锅的饺子汤,嬉笑打闹声能掀翻屋顶。林砚不喜欢吵闹, 更不喜欢和人共享泳道——他游泳有洁癖,不是对水,是对节奏。 自由泳的划水、转头、换气,必须像节拍器一样精准,差半秒都会让他浑身难受。 他穿过喧闹的浅水区,目光锁定了最内侧的那条深水区泳道。那是馆里公认的“高手道”, 水色比其他泳道更深沉,泛着冷调的蓝光,此刻里面只有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 趴在泳道线的浮标上,似乎在休息。黑色的泳裤包裹着流畅的腰腹线条, 水珠顺着脊背往下滑,在腰窝处积成一小汪,又顺着肌肉的弧度滚进水里,悄无声息。 林砚顿了顿,觉得这人的背影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的运动品牌海报,肩宽腰窄, 比例好得过分。他没多想,弯腰踏入泳池。水是适宜的二十八度, 却还是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天生怕冷,每次下水前都要做足心理建设。他扶着池壁, 慢慢往深水区挪,刚准备调整呼吸开始热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笑。“这位同学, 你踩我脚了。”声音带着点懒劲儿,像刚睡醒的猫,尾音微微上挑。林砚猛地回头, 那人已经转过身,单手撑着浮标,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眉骨很高,眼尾微微下垂,笑起来的时候左眼下方有个小小的梨涡, 和他身上那股子运动系的硬朗劲儿有点反差。是江逾白。林砚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认识江逾白,或者说,整个市游泳队的人都认识江逾白。这人是个“野路子”, 没进过专业队,却总能在各种业余比赛里把专业选手挑落马下,风格野得很, 游起来不管不顾,全凭一股子爆发力,用教练的话说,“像条没训过的鲨鱼,横冲直撞”。 林砚和他打过一次照面,是在去年的市级业余联赛上。他游一千五百米自由泳, 江逾白在隔壁泳道游五百米蝶泳。他正按自己的节奏划水,江逾白突然从后面超了上来, 蝶泳的水花溅了他一脸,呛得他差点打乱节奏。赛后江逾白还凑过来拍他肩膀, 笑嘻嘻地说:“你游得也太慢了,跟老黄牛似的。”从那以后, 林砚就把江逾白归为了“游泳界的泥石流”,避之不及。“抱歉。”林砚的语气没什么温度, 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我不知道你在这儿。”“这泳道又没写你名字。 ”江逾白挑了挑眉,身体一翻,仰躺在水面上,双手枕在脑后,像条赖在水里的鱼, “再说了,你不是喜欢清净吗?这儿就我一个人,正好。”林砚没接话,心里有点不爽。 他喜欢清净,但不喜欢和江逾白这种“破坏分子”共享清净。他调整了一下泳帽, 准备往另一边游,刚划了一下水,江逾白突然一个翻身,游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2水花情缘“哎,你今天怎么没去训练?”江逾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们专业队不是天天泡在水里吗?”泳池深水区初次争执,林砚皱眉调整泳帽, 江逾白单手撑浮标笑看对方,水花在两人之间划出界限。“今天休息。”林砚侧过身, 想从他旁边绕过去。江逾白却像块牛皮糖,又跟了上来:“休息还来游泳? 你这是把泳池当床了?”林砚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他闭上眼睛, 默念了三遍“节奏”,然后猛地蹬了一下池壁,身体像箭一样***出去。 自由泳的划水动作标准而流畅,手臂入水时几乎没有水花,整个身体在水面上平稳地前进, 像一艘精准的潜水艇。他游了五十米,正准备转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水声。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旁边超了过去,是江逾白。江逾白游的是自由泳, 但动作和他完全不同。他的划水幅度很大,手臂几乎要完全伸直才入水, 打腿的频率也快得惊人,水花溅得很高,像一条在水面上跳跃的鱼。他游得很快, 转眼间就把林砚甩在了后面。林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最讨厌别人打乱他的节奏, 尤其是江逾白这种故意挑衅的。他加快了划水的频率,想追上去,可刚一加速, 呼吸就有点乱了——他习惯了匀速游,突然提速会让他的心肺有点跟不上。泳道竞速名场面, 林砚标准自由泳姿势如潜水艇平稳前进,江逾白野性划水溅起巨大水花, 两人在蓝色水幕中展开江逾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追赶,回头笑了一下,然后游得更快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泳道里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林砚的节奏彻底被打乱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划水的动作也开始变形,手臂入水时的水花越来越大。“喂, 你行不行啊?”江逾白在前面喊,声音里带着戏谑,“就这速度,还不如我家楼下的老大爷。 ”林砚没理他,咬着牙继续追。他的耳朵被泳帽压得生疼,水里的阻力好像也变大了, 每划一下都觉得很吃力。他游到池边,扶着池壁大口喘气,脸色有点发白。 江逾白也游了过来,靠在他旁边的池壁上,笑着说:“你看你,非要跟我比,现在累成这样, 值得吗?”“谁跟你比了?”林砚喘着气,语气有点冲,“是你自己在这儿瞎搅和。 ”“我搅和?”江逾白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只是在正常游泳而已。倒是你, 游个泳跟参加奥运会似的,至于吗?”“游泳本来就需要专注和节奏。”林砚反驳道, “像你这样横冲直撞,根本不是在游泳,是在玩水。”“玩水怎么了?”江逾白挑了挑眉, “游泳不就是为了开心吗?非要搞得那么严肃,累不累啊?”“你不懂。”林砚摇了摇头, 觉得和江逾白没什么好说的。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准备继续游,刚蹬了一下池壁, 江逾白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脚踝。“哎,别着急走啊。”江逾白的手指有点凉, 触碰到他脚踝的时候,林砚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缩了一下脚。“你干什么? ”林砚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没干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 ”江逾白松开手,笑着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上次比赛我溅了你一脸水,你还记仇呢? ”林砚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泳道竞速名场面,林砚标准自由泳姿势如潜水艇平稳前进, 江逾白野性划水溅起巨大水花,两人在蓝色水幕中展开“那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江逾白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不该打扰你。 不过你也别那么小气嘛,不就是一点水吗?又不会少块肉。”林砚看着他, 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江逾白的表情很认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可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他心里的气消了一点,但还是嘴硬:“我不是小气,是讨厌别人打乱我的节奏。”“好好好, 我知道了。”江逾白点点头,“那我们约法三章,以后在同一个泳道游泳,互不打扰, 怎么样?”林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那一言为定。”江逾白伸出手, “击个掌?”林砚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碰了一下。江逾白的手掌很宽, 手指修长,掌心有点粗糙,应该是常年游泳磨出来的茧子。碰在一起的时候, 林砚的心跳莫名快了一下。3心跳加速从那以后,林砚和江逾白就成了“泳道邻居”。 他们经常在同一个泳道游泳,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互不打扰。 林砚还是按自己的节奏游,江逾白则依旧“野”得很,有时候会突然加速, 有时候会停下来仰泳,有时候还会在水里翻跟头。林砚一开始还会注意他的动静, 后来慢慢习惯了,甚至觉得江逾白的存在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发现江逾白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其实很细心。有一次他游到一半,泳镜突然松了, 江逾白正好游到他旁边,二话不说就帮他调整好了。还有一次他不小心抽筋了, 江逾白立刻游过来,扶住他的腰,把他送到了池边。那天抽筋之后,林砚坐在池边休息, 江逾白递给他一瓶水。“谢了。”林砚接过水,小声说。“客气什么。 ”江逾白在他旁边坐下,“你是不是平时训练太拼了?肌肉都紧张了。”“还好。 ”林砚喝了口水,“我们队里的训练量都很大。”“你们专业队就是这样,太压抑了。 ”江逾白叹了口气,“我就喜欢自由自在地游,想怎么游就怎么游。”林砚看了他一眼, 没说话。他其实有点羡慕江逾白,羡慕他的自由,羡慕他对游泳的那种纯粹的热爱。 他从小就在游泳队训练,游泳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任务,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很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专业运动员,你会干什么?”江逾白突然问。林砚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他从六岁开始学游泳,十岁进省队,十五岁进国家队, 游泳几乎占据了他整个青春。他的生活里除了训练就是比赛,好像从来没有过别的选择。 “不知道。”林砚诚实地说,“可能会去读书吧,像普通学生一样。”“读书有什么意思? ”江逾白撇了撇嘴,“还不如游泳好玩。”林砚笑了笑:“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也是。 ”江逾白点点头,然后看着他,认真地说,“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多笑笑。你平时太严肃了, 像个老古板。”林砚的脸有点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当然有。 ”江逾白肯定地说,“你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左眼下面也有个小梨涡,跟我一样。 ”林砚愣住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梨涡。他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下方, 好像真的有一点小小的凹陷。“你看,我说吧。”江逾白笑着说,“以后多笑笑, 别总是皱着眉头,不然会变老的。”林砚没说话,心里却有点暖暖的。他看着江逾白, 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梨涡特别明显,像个小太阳,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从那天起, 林砚和江逾白的关系又近了一步。他们不再只是“泳道邻居”, 还会在游泳结束后一起去吃晚饭,或者在泳池边聊天。林砚发现江逾白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懂的东西很多,从天文地理到八卦新闻,总能找到话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林砚觉得很轻松,不用再想着训练和比赛,不用再保持严肃的表情。有一次, 他们一起去吃火锅。江逾白点了一大桌菜,辣得满头大汗,还不忘给林砚夹菜。“你多吃点, 看你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走。”江逾白说。林砚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心里有点感动。 他从小就被要求控制体重,很少能像这样放开了吃。“谢谢。”他小声说。“客气什么。 ”江逾白笑了笑,“以后我经常带你来吃,把你养得壮壮的,这样游泳更有劲儿。 ”林砚的脸又红了,他低下头,假装在吃菜,不敢看江逾白的眼睛。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江逾白了,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的声音, 喜欢他身上那股子自由散漫的劲儿。这天下午,林砚又去了游泳馆。他刚走进泳池, 就看到江逾白在水里游来游去,像条快乐的鱼。“你来了。”江逾白看到他,笑着挥了挥手。 他们像往常一样,在同一个泳道游泳。林砚按自己的节奏游着,江逾白在旁边陪着他, 没有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游了一会儿,江逾白突然停下来,对林砚说:“哎, 我们来比一场吧?”林砚愣了一下:“比什么?”“比一百米自由泳。”江逾白说, “谁输了谁请吃饭。”林砚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一定能赢江逾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