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窝囊废剧本,演了二十年,我今天才知道是我
|
“江国立!你给我滚出来!”我正戴着耳机打游戏,门“哐”一声被撞开, 我妈周琴红着眼圈,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银行凭条。我摘下耳机, 游戏里厮杀的声音瞬间消失,客厅里死一样的寂静。我爹江国立,正蹲在地上, 用一块抹布仔仔细细地擦着地砖缝。他头都没抬,声音闷闷的。“喊什么,孩子在家呢。 ”“孩子在家?你还知道孩子在家?”我妈气得发抖,把那张凭条狠狠甩在他脸上,“五万! 你哪来的五万块钱给你那个好弟弟!那是留着给小哲交学费的!”我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了。我那个二叔,江国富,一个彻头彻尾的赌鬼、无赖。家里但凡有点响动, 他就跟苍蝇见了血一样扑上来。我爹,江国立,就是那个永远敞开大门, 任由他吸血的冤大头。“他……他也是没办法,”我爹终于抬起头, 一张老实巴交的脸上写满了为难,“他跟人合伙做生意,被骗了,现在人家天天上门逼债, 再不还钱,腿都要被打断了。”“打断了才好!”我妈气得口不择言, “他江国富哪次不是这套说辞?上次说开饭店,上上次说炒股票,钱呢?全给你扔水里了! 江国立,你清醒一点,那是我们的血汗钱!”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从房间里走出来, 站到我妈身边。“爸,那钱你真给他了?”我爹看见我,眼神躲闪了一下, 手里的抹布捏得更紧了。“小哲,大人的事,你别管。”“我不管?”我笑了,是气笑的, “我下学期的学费,你拿去给你那个废物弟弟还赌债,你让我别管?”“什么赌债! 说了是做生意!”他声音大了一点,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做什么生意啊爸?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做那种进去就能发财, 出来就得跳楼的生意吗?”我二叔那点破事,整个亲戚圈谁不知道? 江国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继续擦他的地。“反正……反正钱已经给出去了。你二叔说了,年底就还。”“年底? 去年他也说年底,前年他也说年底,他说的年底是世界末日那天吧?”我妈彻底崩溃了, 瘫坐在沙发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看着我爹那个窝囊的背影,一股恶心混着怒火, 从胃里烧到喉咙口。这就是我爹。一个对外人比对亲儿子还好, 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的男人。亲戚们谁家有事,他第一个冲上去,出钱又出力。 轮到我们自己家,他连多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我姑姑家孩子上学, 他跑前跑后托关系;我表弟结婚,他把自己存了好几年的私房钱都包了红包。而我, 他亲儿子,从小到大,想买个好点的游戏机,他都得数落我半天,说我不懂事, 不知道家里困难。困难?我们家的钱,不都填了那帮白眼狼的无底洞了吗?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里的火。“爸,你起来。”他没动。“我让你起来!”我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他很瘦,没什么力气。“你看看我妈,”我指着沙发上的周琴, “你再看看我。这个家,快被你掏空了。你为了你那个所谓的弟弟,所谓的亲情,你值得吗? ”他看着我妈,眼神里全是愧疚,但嘴上还是那套话:“他是我弟,我能怎么办?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吧?”“他死不了!”我吼了出来,“那种人,命硬得很! 死的只会是我们!爸,你最后一次,把钱要回来。现在就去。”他摇了摇头,像个拨浪鼓。 “不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江国立不能做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好, 好一个言而信,”我气得点头,“你不去,我去。”说完,我转身就往外走。“你站住! ”江国立在我身后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江哲!你要是敢去你二叔家闹, 我就没你这个儿子!”我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他。“江国立,你为了一个外人, 不要儿子了?”他的眼神退缩了,但还是梗着脖子。“他不是外人,他是我亲弟弟!”“行。 ”我点点头,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狠狠拍在桌子上,“那你也别当我爹了。从今天起, 我跟你,一刀两断。”我妈惊得站了起来,哭着喊我的名字。而我爹,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桌上的身份证,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都没说。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我终于明白,在他心里,我这个儿子,或许真的不如他那个废物弟弟重要。 跟我爹大吵一架后,家里陷入了冰点。我没真的离家出走,学费还没着落,我能去哪儿? 但我开始跟我爹冷战。他跟我说话,我当没听见;他给我夹菜,我直接倒进垃圾桶。 我妈夹在中间,唉声叹气,偷偷抹眼泪。这个家,感觉随时都要散了。过了大概一个星期, 周六下午,我正窝在房间里。门铃响了。我妈去开的门。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很清脆的女声。 “请问,江国立先生在家吗?”我心里一动。这声音听着很年轻,不像是我家的亲戚。 我悄悄把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看。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大概三十岁上下, 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长得不错,气质也很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我妈愣了一下,“你找他有什么事?”那女人笑了笑,笑容很客气,但带着一种疏离感。 “我是何玫。有点私事想跟江先生谈谈。”何玫?这名字我没听过。我爹从厨房里探出头, 看见门口的女人,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他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了过去。“何**, 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紧张和……恭敬?“江先生, 上次跟您说的事,我们老板想听听您的最终决定。”何玫说话不紧不慢, 目光却在我妈和我藏身的门缝处扫了一下。我赶紧把门关上,心跳得有点快。老板?决定? 我爹一个破厂里的老技术员,能有什么决定让这种精英一样的女人亲自上门? 我妈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把我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江国立,她是谁? 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别瞎想,”我爹的声音很小,“就是一个……以前的同事, 找我问点技术上的问题。”这谎撒得连三岁小孩都不信。我妈还要再问,何玫却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屋里的人都听清楚。“周阿姨,您别误会。我跟江先生只是工作关系。 我们公司想高薪聘请江先生做技术顾问,今天就是来谈合同细节的。”她说着, 还真从包里拿出一份看起来很正式的文件。我妈半信半疑。我爹赶紧把何玫请了进来, 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又去倒水。那副殷勤的样子,看得我直犯恶心。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没搭理他们,径直走向冰箱,拿了瓶可乐。路过沙发时,我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 何玫抬眼看了我一下,对我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没理她,拧开可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客厅里的气氛很诡异。我妈坐在离他们最远的单人沙发上,抱着手臂,一脸审视。 我爹***手,局促不安地坐在何玫对面。“江先生,我们老板的意思是,年薪三十万, 外加项目分红。只要您点头,明天就可以办入职。”何玫把合同推了过去。 我差点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三十万?我爹现在一个月工资才六千块。 这等于直接翻了四倍还多。我妈也惊呆了,身体往前倾了倾。我死死盯着我爹的脸, 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他没去看那份合同,反而看了一眼我妈,又看了一眼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渴望,有犹豫,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挣扎。过了好半天, 他才开口,声音沙哑。“何**,谢谢你们老板的好意。但是……我不能去。”“为什么? ”何玫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我……我现在这个厂子,挺好的。 干了二十多年了,有感情了。”这理由,***不通。那个破厂,效益一年比一年差, 去年还差点发不出工资。我爹自己都天天抱怨。“江国立!”我妈忍不住了, “你疯了是不是?三十万年薪!你有什么感情比钱还重要?”我爹涨红了脸,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不懂?我是不懂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眼看又要吵起来,何玫站了起来。“江先生,您不用急着答复。我们老板很有诚意, 这个职位会一直为您留着。这是我的名片,您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联系我。 ”她把名片放在茶几上,又对我妈和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门一关上,我妈就爆发了。 “江国立!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都说了是以前的同事!”我爹烦躁地挥了挥手。“同事?同事会给你开三十万年薪?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冷眼看着他们吵。脑子里乱糟糟的。何玫,三十万年薪,我爹的拒绝。 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我突然想起我看过的那些家庭伦理剧。一个事业有成的漂亮女人, 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出轨。这个词像一颗炸弹, 在我脑子里炸开。难道……我爹跟这个何玫,或者她那个所谓的“老板”, 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个三十万的工作,是给他的补偿,或者封口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生根发芽。我再看我爹那张脸,那副心虚、为难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被抓住了把柄。而他对二叔那种毫无底线的纵容, 是不是也是因为有什么把柄被二叔抓在手里?我越想,心越凉。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家, 就不是快散了,是已经从根上烂掉了。何玫的出现,像一根刺, 扎进了我们家本就脆弱的关系里。我妈开始变着法地盘问我爹。从他几十年前的同事关系, 到他最近的通话记录,查了个底朝天。我爹被逼得没办法,就躲着她。 要么在厂里加班到深夜,要么就去公园跟老头下棋。家里冷得像冰窖。 我心里那个“出轨”的猜测,也越来越重。我开始偷偷观察我爹。 他接电话会下意识地避开人,手机也设了密码。这一切,都加重了我的怀疑。就在这个当口, 二叔江国富又来了。这次不是他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他老婆,我那个嗓门比谁都大的二婶。 两人一进门,二婶就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我妈的腿就开始嚎。“嫂子! 你可得救救我们家国富啊!***那帮人说了,三天之内再还不上十万块, 就要剁他一根手指头啊!”我妈被她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我爹闻声从房间里出来, 脸色铁青。“又欠了多少?”二叔缩着脖子,躲在二婶身后,不敢说话。 二婶哭着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万……我们把房子卖了,还了十万,还差十万……嫂子, 大哥,你们不能见死不活啊!”我听得一阵头晕。二十万。上次那五万的窟窿还没补上, 现在又来了个更大的。我妈的脸瞬间就白了。“国富,你们……你们怎么又去借***了? ”“我……”二叔支支吾吾,“我就是想把上次的本捞回来……谁知道……”“你还有脸说! ”我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碰了!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这是我第一次见我爹对二叔发这么大的火。 二婶还在地上哭嚎:“大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先救命要紧啊! 国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我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瞪着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嘴唇都在哆嗦。我以为,这次他总该清醒了,总该拒绝了。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以为他要爆发了。结果,他转过身,对我妈说。 “把……把那张定期存单取出来吧。”我妈“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江国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我们准备养老的钱!是我们的命根子! ”那张存单里有十五万,是我爸妈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 “先救命……”我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救什么命!他那是自作自受!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到我爹面前,“爸!你是不是疯了?那是***!是无底洞! 你今天给他十万,明天他就能再欠一百万!”“你闭嘴!”我爹猛地回头,吼了我一句。 二婶一看有戏,哭得更来劲了。“小哲啊,你不能这么说你二叔啊,我们真知道错了, 我们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只觉得荒谬又可悲。我妈死死捂着口袋, 不肯去拿存折。场面僵持住了。突然,二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他“噗通”一声, 也给我爹跪下了。“哥!你救救我!我给你磕头了!”说着, 他真就“砰砰砰”地在地上磕起头来,没两下,额头就红了一片。我爹最吃这一套。 他闭上眼,一脸痛苦,最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对我妈说。“周琴,拿来。不然, 我们就离婚。”“离婚”两个字一出口,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我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江国立……你……你为了他,要跟我离婚?”我爹没看她, 只是重复了一遍:“拿来。”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颤抖着手, 从卧室里拿出了那个红色的存折。我爹一把抢了过去。“哥!谢谢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二叔见状,立刻爬了起来,脸上哪还有半点刚才的绝望,全是贪婪的喜色。我看着我爹, 看着他拿着我们家最后的救命钱,准备交给那两个吸血鬼。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步跨过去,一拳就朝二叔的脸上挥了过去!“啊!”二叔惨叫一声, 被打得一个踉跄,鼻子瞬间就流血了。所有人都惊呆了。“江哲!你干什么! ”我爹反应过来,冲过来一把推开我。我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撞在墙上。他把我护在身后, 像护着什么仇人一样,紧张地检查着二叔的伤势。“国富,你没事吧?”那一刻, 我感觉我的心,被人用刀子狠狠地剜了一下。他推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去关心一个毁了我们家的赌鬼。我看着他紧张的背影,看着二叔和二婶得意的眼神, 看着我妈绝望的脸。我笑了。“江国立,”我一字一顿地说,“你真行。你真是我‘好’爹。 ”说完,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间,狠狠地摔上了门。门外, 传来了二叔二婶千恩万谢的声音,和我爹疲惫的叹息声。我知道,这个家,彻底完了。 家里那十五万,最终还是被二叔拿走了十万。从那天起,我妈就不再跟我爹说话了。 她每天按时做饭,洗衣,但就是不看他一眼,不跟他说一个字。家里像个坟墓。 我也彻底死了心。我开始在网上找**,想着自己挣学费,尽快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这天晚上,我正在房间里看招聘信息,我妈端着一碗银耳汤走了进来。“小哲,喝点汤, 润润嗓子。”她把碗放在我桌上,没走,就坐在我床边。我看着她,她的眼窝深陷, 头发里夹杂的白发好像又多了。这才几天,她像是老了十岁。“妈,你别难过了。 钱没了可以再挣。等我毕业了,我养你。”我放下鼠标,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 她摇摇头,眼圈又红了。“我不是心疼钱。我是心疼……你爸。”我愣住了。“心疼他?妈, 你没说错吧?他把我们的家底都搬空了,你还心疼他?”“你不懂。”她叹了口气, 声音很轻,“小哲,你是不是也觉得,你爸不爱你,不爱这个家?”我没说话, 但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其实……你爸他,有苦衷。”“苦衷?”我嗤笑一声, “他能有什么苦衷?烂好心就是他的苦衷吗?”我妈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斟酌怎么开口。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吗?”我皱了皱眉。 记忆有点模糊了,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次你烧得很厉害,肺炎,住在医院里。半夜, 你突然抽搐,呼吸都停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说……说可能救不回来了。 ”我妈的声音开始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当时就吓傻了,只会哭。是你爸, 他冲出去,‘噗通’一声,给那个主治医生跪下了。他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求医生救救你。他说,只要能救你,他愿意做牛做马,给他当儿子都行。”我的心, 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这些事,我完全没印象。他们也从来没跟我说过。“后来, 你的病是好了。但是从那以后,你爸就变了。他变得……特别怕事,特别小心。 尤其是对你二叔他们家。”“这跟二叔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我妈擦了擦眼泪, “你忘了?你二叔的儿子,你堂弟,跟你一样大。当年他得了白血病,要骨髓移植。 查了一圈,只有你爸的骨髓,跟他配型成功了。”这事我倒是知道一点。但我一直以为, 最后是我爸因为害怕,没捐。“当年,***奶奶,你姑姑,所有人都逼着你爸去捐骨髓。 可那时候,你正在医院里抢救。你爸怕啊,他怕他做了手术,身体垮了,万一你再有什么事, 他这个当爹的,就一点用都没有了。”“所以他拒绝了?”“对,他拒绝了。 他跟全家人都闹翻了。***气得拿着拐杖打他,骂他是不孝子,冷血动物。 ***坐在地上哭,说江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铁石心肠的人。 ”我妈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你堂弟,最后没撑过去,走了。从那以后, 你爸在***奶奶,在你二叔心里,就是个罪人。他们觉得,是你爸害死了他们的儿子。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些陈年旧事,像一部黑白电影,在我脑子里播放。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所以,这些年,他对二叔他们那么好,是……因为愧疚?”“是愧疚, 也是一种……补偿吧。”我妈说,“他觉得他欠了你二叔一条命。所以不管你二叔怎么过分, 他都忍着,都答应。他想把欠的,都还上。”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我爹是个窝囊废。我瞧不起他,鄙视他。可我从来不知道, 他身上背着这么沉重的东西。一边是病危的儿子,一边是等着救命的侄子。他选了我。 他选择背上“冷血”、“不孝”、“杀人凶手”的骂名,也要守着我。然后, 他用二十年的时间,用我们家的钱,用他自己的尊严, 去偿还那份他根本就不必背负的“债”。“小哲,你爸他……其实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我妈握紧我的手,“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觉得对不起所有人。 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赎罪的人。”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很冷。 我看着桌上那碗已经凉了的银耳汤,第一次,对我爹,对我恨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人, 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不是理解,也不是原谅。那是一种……钝痛。 像是有个生了锈的铁块,堵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知道了那段往事, 我心里五味杂陈。我对江国立的恨,没有消失,但变得复杂起来。我开始不自觉地观察他。 他还是老样子。每天沉默地吃饭,沉默地看电视,沉默地出门。但现在, 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总觉得上面压着一座看不见的山。他对我,也还是一样。想跟我说话, 又不敢。有时候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愧疚和讨好。我没法给他好脸色,心里的疙瘩解不开。 但我也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冷嘲热讽。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快把我逼疯了。同时, 何玫那个女人,还有那份三十万年薪的工作,也像个谜团一样悬在我心上。 如果我爹真是因为愧疚才对二叔言听计从,那他为什么会认识何玫那种人? 又为什么会拒绝一份能彻底改善我们家经济状况的工作?这说不通。这天下午, 我爹说他出去跟老李下棋。老李是他多年的棋友。他前脚刚走,我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 ***他。我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悄悄跟了出去。我们家住在老城区, 路都很窄。我远远地坠在他身后,倒也不怕被发现。他没有去平时下棋的那个公园。 他七拐八拐,进了一条我很少来的商业街。这条街上,都是些写字楼和事务所。 我心里越来越奇怪。最后,他在一栋叫“远达律师事务所”的大楼前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招牌,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律师事务所?我爹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难道……是二叔那笔***的事?他想找律师咨询?我心里一紧。这倒是有可能。 我在大楼对面的一个公交站台坐下,假装等车,眼睛死死盯着律所的门口。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爹从里面出来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 跟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何玫。那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女人。他们俩并排走着, 相关Tags:背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