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有时长
夜色渐浓,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闪烁。高小天熟练地驾驶着货车驶上公路,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过时的流行歌曲。 这是他第三次跑这条跨省国道专线,往邻省的一个家具城送一批定制沙发。单程七个小时,老板给了他九百块,比平时多两百,因为这次要赶在早上六点前送到。 凌晨一点,高小天的眼皮开始打架。他拧开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浓茶,苦涩的味道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方应急车道上停着一辆黑色越野,打着双闪灯。车旁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正朝他的方向挥手。 高小天本能地踩下刹车,货车缓缓停在了应急车道上。他摇下车窗,夜风夹杂着柏油路面的热气扑面而来。 “怎么了?哥们。”高小天问道。 “车抛锚了,能搭个车吗?”年轻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抛锚这件事冒犯了他似的。 借着车灯的光亮,高小天看清了对方的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蓝色衬衫和米色休闲裤,手臂上搭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这条荒凉的公路格格不入的气质。 这附近没有服务区,距离最近的出口还有二十公里。高小天犹豫了一下:“你要去哪?” “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年轻人皱起眉头,“我可以付车费。” “那倒不用。”高小天拍拍车门,“上来吧。” 年轻人二话不说,拉开副驾驶门就跳了上来,带进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高小天重新启动车子缓缓驶入主车道:“那你的车呢,就扔在这?” “不用管它。”年轻人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随口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高小天盯着后视镜里越缩越小的路虎,摇了摇头。那可是能换他这辆旧货车好几辆的顶配款。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高小天问。 年轻人头也不抬,指尖机械地在手机屏幕上划动,屏幕的幽光映得他眼底泛起青灰。 “不是。”他短促地吐出两个字,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这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高小天瞥了他一眼:“国道上就这样,山多,信号时有时无的。等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哦对了,我叫高小天。兄弟怎么称呼?” “佴承霄。”他简短地回答。 高小天感觉出了对方的冷漠,没再说话。 “你是送货的?”沉默片刻后佴承霄突然问,他打量着车内简陋的装饰,目光在那台老旧的收音机上停留了几秒。 “嗯,家具厂的。” 佴承霄点点头,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手指在膝盖上不耐烦地敲打着。 “你的车怎么了?”高小天试图打破沉默。 “谁知道,”佴承霄耸耸肩,“突然就熄火了。” “前面有个服务区。”高小天转动方向盘,“我送你到那,你可以叫拖车。” 佴承霄点点头。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在狭小的驾驶室内回荡。 “有水吗?”佴承霄突然问。 高小天指了指座位后面的保温杯。“只有茶,可能有点凉了。” 佴承霄皱了皱鼻子,明显对这个选项不满意。“算了。” “你大半夜的在这荒郊野外干什么?”高小天忍不住问。 佴承霄看向窗外:“去S市参加婚礼。” “那你怎么不走高速呢?这大半夜的,国道多难走啊。” “图个清净,你呢?”佴承霄反问道,“为什么半夜送货?”语气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好奇。 “为了多挣两百块钱。”高小天直视前方的道路,声音平静。 佴承霄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直白的回答,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为了两百块熬夜开车,值得吗?” 高小天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对你来说可能不值,对我来说……”他本来想说,这就是我妈一周的药钱,但他现在感觉胸口涌起一股无名火。 “我高兴,它就值!你理解不了也正常。” 高小天心想这什么人啊,真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非要踩那一脚刹车,多管闲事! 车内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佴承霄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伸手把车窗降下一条缝。 夜风卷着青草气息灌进来,他望着忽明忽暗的路牌,突然开口:“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他的声音太小,全部被卷进了夜风里。 见高小天没吭声,佴承霄也没再说话。 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像这辆破旧货车和那辆抛锚的路虎一样明显,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前方路牌显示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十五公里,高小天踩下油门,加快了速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