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声音后,校草说他暗恋我
教室里闷得像一个巨大的、不透气的罐头。老旧吊扇在头顶徒劳地转着, 扇叶切割空气的嗡鸣,传到林晚耳朵里只剩下一点模糊的、遥远的震动。她微微偏头, 左边耳朵上那个小小的、肉色的助听器忠实地工作着,将物理老师平板无波的讲解放大, 变成一种更清晰、但也更令人昏昏欲睡的噪音。“……所以,这个加速度的矢量方向, 始终指向……”林晚的视线落在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公式和符号像一群散乱的蚂蚁。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留下几道毫无意义的曲线。 阳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窗斜***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也照亮了前排女生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传过来的声音。“喂,看见没? 她又戴那个‘小耳朵’了。”“啧,真搞不懂,都这样了还赖在普通班干嘛? 去特教班不好吗?”“就是,每次小组讨论都跟个木头似的, 还得我们迁就她……”那些细碎的、带着刺的话语,像针一样,精准地穿过助听器, 扎进林晚的耳膜。她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有些泛白,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她习惯了。 这种带着怜悯、好奇或者纯粹恶意的议论,从高一开学她戴着助听器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 就没真正停止过。她只是……习惯了尽量不去听。下课铃终于响了, 尖锐的电子音在助听器里被放大,震得她耳膜微微一麻。她几乎是立刻抬手, 轻轻按了一下耳廓后的助听器,将音量调低了一格。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桌椅板凳的碰撞声、男生们追逐打闹的吆喝声、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 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冲击着她脆弱的听力神经。林晚默默收拾好书本,起身想去洗手间。 刚走出两步,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从旁边冲过,带起一阵风。是班里的体育委员赵峰, 他正和几个男生追打着,嘻嘻哈哈,完全没注意旁边的人。 林晚只觉得左耳被什么东西猛地刮了一下,随即一空。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 指尖只触到冰凉的耳廓皮肤。助听器不见了!心脏骤然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猛地转身,视线慌乱地扫过地面。没有。她焦急地抬头,目光追着赵峰的方向。 赵峰正跑到教室后门,手里捏着一个肉色的小东西,像捏着个什么新奇的玩具。他高高举起, 对着他那群狐朋狗友炫耀般地晃了晃,脸上是恶作剧得逞的、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嘿! 看看我捡到了什么?林晚的‘小耳朵’!”哄笑声瞬间爆发开来, 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整个教室后排。几个男生围上去,争相去够赵峰手里的助听器。 “给我看看!”“哈,真小!”“这玩意儿真能听见吗?”林晚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 嘴唇微微颤抖着,想喊,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伸出手,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还给我……求求你, 还给我……”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更大的哄笑声里。“哟,聋子急了? ”赵峰故意把手举得更高,嬉皮笑脸地躲开林晚的手,“想要啊?自己来拿啊! ”林晚的指尖几次擦过赵峰的手腕,却始终够不到那个小小的、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东西。 屈辱和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窒息。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 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就在这时,赵峰怪叫一声,手臂猛地一挥, 那个小小的助听器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噗通”一声, 精准地落进了教室角落那个用来涮拖把的、浑浊的脏水桶里。小小的水花溅起,又迅速消失。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紧接着,更大的、更肆无忌惮的哄笑声炸开了锅。有人拍着桌子, 有人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进去了进去了!”“峰哥牛逼!”“聋子这下真聋了! ”林晚僵在原地,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不是助听器被夺走的那种物理上的安静, 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死寂。世界在她眼前失去了声响, 只剩下模糊晃动的光影和一张张因为大笑而扭曲变形的脸。 她像一尊被骤然抽空了灵魂的石膏像,血液冻结在血管里,手脚冰凉, 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视线死死钉在那个漂浮着污垢和泡沫的脏水桶上, 浑浊的水面微微荡漾,那个小小的、肉色的助听器,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正缓缓下沉。 还给我……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连自己都听不见那微弱的气流声。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没有它,她怎么听课? 怎么和老师同学交流?怎么……在这个对她而言本就充满障碍的世界里活下去? 就在那片令人窒息的哄笑声浪中,一道身影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动作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是江屿。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疏离淡漠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一种近乎暴怒的冰冷。 他甚至没有看林晚一眼,径直冲向还在得意大笑的赵峰。 在全班骤然降低的哄笑声和惊愕的目光中,江屿抡起自己那个沉甸甸的黑色书包,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了赵峰那张还挂着笑容的脸上!“砰!”一声沉闷的巨响。 赵峰猝不及防,被砸得踉跄着倒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痛呼。他捂着脸, 鼻血瞬间就从指缝里淌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屿。教室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江屿看也没看赵峰, 仿佛他只是随手掸开了一只碍眼的苍蝇。他几步冲到那个脏水桶边,没有丝毫犹豫, 单膝跪了下去。污水浸湿了他深蓝色校裤的膝盖部分,留下深色的、难看的湿痕。他伸出手, 毫不犹豫地探进那浑浊发黑、漂浮着不明杂质的水里。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此刻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着。他在浑浊的水里摸索着,搅动着, 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污秽的涟漪。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教室里静得可怕, 只剩下赵峰压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终于,江屿的手指触到了那个小小的、冰冷的硬物。 他猛地一捞,将那个湿漉漉的、沾满污水的助听器紧紧攥在手心。他站起身, 水珠顺着他紧握的拳头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啪嗒”声。 他走到僵立着的林晚面前,摊开手掌。那个小小的助听器躺在他湿漉漉的掌心, 水珠顺着外壳的缝隙往下淌,显得那么脆弱,那么狼狈。林晚的视线模糊了,她看着那只手, 看着那个失而复得的“声音”,喉咙里堵得发疼。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 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从江屿湿透的掌心,取回了那个小小的助听器。 冰冷的金属外壳和残留的污水触感让她指尖一颤,但更让她心尖发颤的, 是江屿掌心传来的、滚烫的温度。她抬起头,撞进江屿的眼睛里。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 此刻清晰地映着她苍白慌乱的脸,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是愤怒,是后怕, 还有一种……让她心脏骤然失序的、深沉的疼惜。“……”她想说谢谢,可嘴唇哆嗦着, 发不出任何声音。江屿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慌。 然后他收回手,转身,带着一身水渍和低气压,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留下一个沉默而冷硬的背影。林晚紧紧攥着那个湿透的助听器, 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直抵心脏,却又奇异地被掌心残留的那一丝滚烫熨贴着。她低着头, 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将那个小小的仪器紧紧捂在胸口,仿佛那是她仅存的生命线。 教室里依旧死寂,那些探究的、惊愕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形的蛛网缠绕着她, 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去看教室后排那个沉默的身影。 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感受着掌心下那个冰冷硬物的存在,一遍遍告诉自己:它还在, 声音……还能回来。放学**像一道赦令。林晚几乎是第一个抓起书包冲出教室的人。 她一路低着头,脚步飞快,只想逃离身后那片无形的压力场。直到冲进家门,反手锁上房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她才敢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掌心被助听器硌出了深深的红痕, 边缘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污迹。她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拭干净,又拿出干燥盒, 将它仔细放进去。做完这一切,她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蜷缩在门边, 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无声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浸湿了校服裤子的布料。 白天强压下去的恐惧、屈辱、无助,此刻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赵峰那张恶意的笑脸, 全班哄笑的场景,还有……江屿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 为什么是她?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读书,为什么就这么难?不知过了多久,泪水终于流干。 她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 摊开物理练习册。公式和符号依旧像天书,但她强迫自己盯着它们,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回一点对生活的掌控感。然而,第二天走进教室时, 那种无形的压力依旧存在。她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的耳朵。赵峰的位置空着, 听说昨天被江屿那一下砸得不轻,请了病假。而江屿,依旧坐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 低着头看书,侧脸线条冷硬,仿佛昨天那个暴起伤人的不是他。林晚垂下眼, 快步走到自己座位坐下,像一只受惊后极力缩回壳里的蜗牛。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班主任老张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他先是严厉批评了昨天发生的恶劣事件, 强调校园欺凌的严重性,宣布了对赵峰的处分决定。然后,他的目光扫过全班, 最后落在林晚身上。“林晚,”老张的声音放缓了些,“学校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 也为了班级合唱排练的顺利进行……你看,文艺汇演的合唱排练, 要不你就……暂时别参加了?”林晚猛地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 老张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为你好”的无奈和不容置疑。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以, 想说自己能跟上,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全班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漠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她放在课桌下的手死死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甚至不敢去看后排那个位置。 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和被抛弃感攫住了她。原来,在别人眼里, 她终究是个需要被“特殊照顾”、需要被“排除在外”的麻烦。 她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迅速低下头,盯着桌面上的一道木纹, 仿佛要将它看出一个洞来。下课铃响,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准备去音乐教室排练。 林晚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动作机械而迟缓。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她和后排那个依旧没动的身影。她背起书包,低着头往外走。 经过江屿座位旁边时,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放在桌角的修长手指, 指节微微屈起,似乎在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就在这时, 一个东西被轻轻推到了她视线边缘的桌面上。是一个崭新的、扁平的盒子。 纯黑色的磨砂外壳,没有任何多余的logo,简洁而冷硬。林晚的脚步彻底停住了。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江屿。江屿并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窗外, 侧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下颌线似乎绷得比平时更紧了些。他伸出的食指, 在那个黑色盒子上轻轻点了点,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迟疑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磨砂外壳。她拿起那个盒子,很轻, 却莫名觉得有千钧重。江屿依旧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她拿起盒子后, 迅速收回了手,重新拿起桌上的书,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林晚攥紧了那个盒子, 像是攥着一个滚烫的秘密,快步离开了教室。直到走到无人的楼梯拐角,她才背靠着墙壁, 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打开了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副耳机。不是普通的耳机。 它的结构很特别,没有塞入耳道的耳塞,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小巧的、流线型的金属贴片, 连接着一条同样简洁的黑色颈带。旁边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说明书。林晚抽出说明书展开, 上面清晰地印着几个字:骨传导蓝牙耳机。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骨传导……她听说过这种技术,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入耳道, 而是通过颅骨震动直接传递给听觉神经。它不需要塞进耳朵里, 只需要贴在耳廓前方的颞骨上。所以……所以它不会被轻易扯掉。说明书下方, 还有一行用黑色钢笔写下的、遒劲有力的字迹:“试试这个。他们再也抢不走你的声音。 ”没有署名,但那笔迹,林晚认得。是江屿的。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酸涩得厉害。她紧紧攥着这副冰冷的耳机,指腹反复摩挲着那行字, 仿佛能触摸到写字人落笔时残留的温度和力量。昨天在脏水桶边, 他湿透的裤腿和颤抖的手;刚才在教室里, 他沉默却不容拒绝的推过来的动作……一幕幕交织在一起,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耳机,按照说明,将那两个小巧的金属贴片轻轻贴在耳廓前方的皮肤上。 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她拿出手机,指尖有些发抖地连接蓝牙, 了一首存在手机里很久、却因为听力限制而很少能完整听清的钢琴曲——德彪西的《月光》。 当第一个音符通过骨头的震动清晰地传递到她的听觉神经时,林晚的呼吸骤然屏住了。 不是通过受损的耳道传来的、带着杂音和失真的声音,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纯净而直接的感受。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圆润的珍珠, 带着它本身的质地和光泽,透过骨骼的共鸣,清晰地、饱满地敲击在她的意识深处。 旋律的流淌不再有隔阂,强弱的变化纤毫毕现,那些她曾经只能靠想象去填补的细节, 此刻真实地充盈了她的整个听觉世界。她甚至能“听”到指尖划过琴键的微妙触感, 能“听”到踏板踩下时泛音的悠长余韵。原来……音乐可以是这样的。原来, 她真的可以“听见”。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这副耳机像一个坚固的堡垒, 将她与外界那些嘈杂的、恶意的声音暂时隔开,只留下纯粹的音乐, 和一种久违的、被理解的温暖。文艺汇演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排练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音乐教室里每天都飘荡着歌声。林晚没有再靠近那里。她戴着那副黑色的骨传导耳机, 像戴着一副隐形的盔甲,穿行在校园里。她依旧沉默,依旧独来独往,但有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