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香槟塔旁

倒勒草 2025-09-10 20:03:20 3

冰冷的雨水混着深秋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扎透了我单薄的旧夹克,直刺骨髓。

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天色早已沉入浓墨般的漆黑,

只有跑道上飞机起降的灯光,如同鬼魅的眼睛,在雨幕中明灭闪烁。我像个被遗忘的雕塑,

僵在接机口汹涌人潮的最边缘,怀里那束精心挑选的红玫瑰,

花瓣边缘已经开始泛出难看的褐色,蔫头耷脑,和我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五年。整整五年,

我像个被抽干了血肉的机器,在不见天日的格子间里燃烧着自己。白天是敲不完的代码,

应付不完的甲方,晚上是接不完的廉价外包。一碗泡面分成两顿,白水馒头是常态。

身上这件夹克,还是五年前苏晴出国时我穿的那件,袖口磨得发亮,布料僵硬得如同纸板。

所有的钱,每一分、每一厘,都汇进了大洋彼岸那个叫苏晴的账户。为了她的设计梦想,

为了她口中那个“光鲜亮丽的未来”。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

电量告急的红标刺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距离她航班落地,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小时。

广播里机械的女声一遍遍播报着其他航班的信息,唯独没有她乘坐的那一班。人群来了又走,

喧嚣散去,只剩下空荡的寒意和越来越浓的疲惫。“晴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只能在心底无声地呼唤。这五年支撑我熬过所有艰难时刻的画面,

此刻也像这机场的灯光一样,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变得模糊不清。是她初到异国时,

视频里对着简陋出租屋强颜欢笑的脸?还是她电话里抱怨学业压力大,需要更多生活费时,

那带着不易察觉埋怨的语调?或者,仅仅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

一个关于“苦尽甘来”的幻影?就在我几乎要被冻僵,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

接机口内部通道的自动门,终于“哗啦”一声滑开了。

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水、皮革和长途飞行特有倦怠气息的热风扑面而来。我精神猛地一振,

下意识地挺直了早已酸麻的脊背,努力挤出一个练习了无数遍、自以为最温暖的笑容,

把怀里那束垂死的玫瑰尽力举高,试图让它看起来更“体面”一些。人潮涌出。然后,

我看到了她。苏晴。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利落、质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色套装,

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精心打理过的栗色卷发慵懒地披在肩头,脸上妆容精致,

眉梢眼角都飞扬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的神采。

她像是从某个时尚杂志封面里直接走出来的人物,光彩照人,

与这嘈杂的机场、与我这个灰头土脸的存在,格格不入。然而,

这光彩只在我视网膜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因为她的手臂,正亲密无间地挽着另一个男人。

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金发男人。深邃的蓝色眼眸,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一身低调却质感绝佳的深灰色羊绒大衣,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腕表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

他微微侧着头,正含笑对苏晴说着什么,姿态亲昵而占有。苏晴仰着脸看他,

笑容明媚得晃眼,那是过去五年里,我在视频通话中从未得到过的、毫无保留的灿烂。

下一秒,在距离接机口闸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她忽然踮起脚尖,

红润的唇瓣主动印上了那个金发男人的嘴唇。一个缠绵、旁若无人的热吻。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所有的声音——广播声、脚步声、行李轮子的滚动声——瞬间离我远去。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下坠落,砸进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冻僵,不再流动,只有一种尖锐的耳鸣声在颅腔内疯狂叫嚣。

他们吻得那么投入,那么旁若无人。直到分开,苏晴带着满足的笑意,

抬手整理了一下金发男人并不凌乱的衣领。她的目光,才终于,

漫不经心地扫过闸门外稀稀拉拉的人群。然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了我的脸上。

那瞬间的表情变化,像一部拙劣的慢放电影。先是极度的错愕,漂亮的杏眼猛地睁大,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脏东西。紧接着,

一丝清晰的厌恶如同冰冷的毒蛇,迅速爬上她的眉梢。最后,所有的情绪沉淀下来,

化为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淡淡嘲讽的漠然。她挽着那个金发男人,拖着行李箱,

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我面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得如同冰锥凿击。

我的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在那只硕大的、崭新的银色行李箱上。箱体侧边,

一张醒目的、印着烫金艺术体英文的贴纸,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地烫进我的眼底:“Mrs.Anderson-To-Be”(即将成为安德森太太)。

每一个字母都带着尖锐的讽刺,嘲笑着我过去五年像个傻子一样的付出和等待。“林默?

”苏晴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却像是浸透了冰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她微微蹙起精心描画的眉毛,仿佛我的出现给她造成了某种困扰。

她身旁的金发男人——安德森先生——也看了过来,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玩味,像是在打量一件地摊货。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姿态傲慢。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满了砂砾,

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怀里那束玫瑰,此刻重如千钧,更像一个巨大的、可笑的耻辱标记。

苏晴的目光在我脸上和我怀里的花之间快速扫了一个来回,那抹嘲讽的弧度在她唇边加深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谈论天气。“正好,

省得我特意通知你了。”她说着,极其自然地抬起右手。纤细白皙的无名指上,

那枚我当初省吃俭用几个月才买下的、小小的铂金素圈戒指,

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轻快。

指尖捏住那枚小小的指环,轻轻一褪,便将它从无名指上剥离。然后,她看也没看,

手腕随意一扬。“叮铃——”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刺耳的脆响。

那枚承载着我五年全部心意和卑微承诺的戒指,划出一道微弱的银光,

精准地落进了几步之外一个半满的、散发着食物残渣酸腐气味的垃圾桶里。

戒指撞击桶壁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狠狠拉扯了一下。“签了吧。

”苏晴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随身的昂贵手袋里抽出了一份折叠整齐的A4纸文件,

两根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捏着它,递到我面前,动作随意得像是在递一张无用的宣传单。

纸张的标题是加粗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林默,”她看着我,

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比陌生人更冷漠,

像是在看一件需要尽快处理的过期垃圾,“别纠缠了,没意思。你这种底层挣扎的奋斗男,

早就配不上我了。签了它,对你我都好,算是…放过彼此?”“奋斗男”三个字,

被她用一种轻飘飘的、带着怜悯又混杂着鄙夷的语调说出来,像淬了毒的针,

密密麻麻扎进我的耳膜。机场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在我被雨水浸透的衣服上,寒意刺骨。

但真正让我浑身血液都冻结的,是眼前这个女人,

这张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陌生得可怕的脸。我盯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纸张边缘在她指间微微颤抖。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心脏在空腔里沉重撞击的回音,咚…咚…咚…每一下都带着撕裂般的钝痛。

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或者觉得我的沉默是一种无声的抵抗。她轻轻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短促而冰冷,带着浓浓的不屑。“怎么?还指望我回心转意?”她微微歪着头,

像在欣赏一个可怜虫最后的挣扎,“省省吧,林默。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看看我。

”她的目光扫过我廉价起球的夹克,落在我因长期熬夜和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憔悴的脸上,

最后落在我怀里那束垂死的玫瑰上,那份鄙夷几乎要溢出来,“我们早就不在一个世界了。

签了字,拿着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滚出我的生活,对你才是真正的解脱。懂吗?

”她身旁的安德森先生适时地揽住了她的腰,动作自然又充满占有欲。

他低声用英文对苏晴说了句什么,声音带着笑意。苏晴立刻回了他一个娇媚的笑容,

身体自然地依偎过去。他们站在一起,光彩照人,宛如璧人。而我,浑身湿透,形容狼狈,

捧着一束枯萎的花,像一个误入豪华宴会的乞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份离婚协议书的纸页,在我模糊的视线里微微晃动。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

手臂僵硬得像不属于自己。我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苏晴的嘴角,几乎同时,

勾起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胜利者的弧度。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那份文件的刹那,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剧痛、屈辱和毁灭般暴怒的火焰,猛地从我心底最深处炸开!

瞬间烧尽了所有的麻木和寒冷,也烧干了眼底最后一点残留的湿意。那只抬起的手,

没有去接那份文件。它猛地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我的目光,第一次,

真正意义上,落在了苏晴的脸上。不再是五年间隔着屏幕小心翼翼的凝视,

不再是机场初见她时混杂着期待与卑微的探寻。

那是一种冰冷的、死寂的、如同凝视深渊本身的眼神,里面所有的温度、所有的光,

都在刚才那枚戒指落入垃圾桶的脆响中,彻底熄灭,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寒意。苏晴嘴角那抹胜利的弧度,

在我这样的目光下,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身边那个叫安德森的男人,

似乎也感觉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揽着她的手微微收紧,蓝眼睛里掠过一丝警惕。

我扯了扯嘴角。这个动作牵动了脸上僵硬的肌肉,

却没有形成任何可以被称之为“笑容”的弧度,更像是一块冰冷的岩石裂开了一道缝隙。

“苏晴。”我的声音响了起来。沙哑,低沉,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

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质感,却又异常清晰,穿透了机场背景的嘈杂,重重砸在两人面前。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的视线扫过她精心修饰的脸,扫过那个金发男人,

最后落回她眼底深处,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冷冽,“记住你扔掉的戒指。

”我的声音停顿了一瞬,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苏晴的眉头蹙得更紧,

那份不耐烦里终于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的愠怒。“五年。

”我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像在掂量着某种沉重的砝码,“你用了五年时间,教会我一件事。

”我抬起另一只没有攥成拳头的手,那只手还死死地抱着那束早已失去意义的玫瑰。

我的目光落在那些枯萎、颓败的花瓣上,然后,五指猛地收紧!“咔嚓!

”干燥的花茎在巨大的力量下瞬间被捏碎、变形!

几片本就摇摇欲坠的褐色花瓣被挤压得粉碎,簌簌落下,如同我此刻彻底破碎的心。

苏晴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动作惊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撞在安德森怀里。安德森立刻扶住她,

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警告。我却看也没看他。我的眼睛,

死死地锁着苏晴那张惊疑不定的脸。捏碎了花束的手松开,

任由那团狼藉的残花败叶“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

“那就是——”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如同冰原上裂开的冰川,

轰然作响:“我林默,过去五年为你流的血汗,受的屈辱,从此刻起,一笔勾销!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劈开凝滞的空气。“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今日之辱——”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最后一次刺穿她的瞳孔,

留下一个永世无法磨灭的印记,“他日,我必百倍奉还!”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猛地转身!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冰冷的旋风。那份被她捏在手里的离婚协议书,

被我这剧烈的动作带起的风扫到,纸页哗啦作响,却终究没有掉落。我没有回头。一步,

两步…皮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重而清晰的回响。每一步,

都像是踏碎过往五年那些愚蠢的幻梦。身后那片狼藉的玫瑰残骸,那垃圾桶里冰冷的戒指,

还有苏晴和她金主那两张惊愕、愠怒又或许带着一丝莫名心悸的脸,都被我狠狠甩开。

机场通道的尽头,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深不见底的雨夜。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玻璃,

模糊了外面的一切灯火。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此刻却像一张沉默的邀请函。

我拉高了夹克的领子,将最后一丝软弱和属于过去的温度死死捂住。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屈辱的刺痛感,冲刷着脸颊。胸腔里那颗被反复践踏的心脏,

在最初的碎裂般的剧痛后,竟奇异地被一种更为冰冷、更为坚硬的东西所取代。那东西,

名为恨意,名为决心,名为不死不休的誓言。五年后。京市,国家会议中心。穹顶之下,

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倾泻而下的星河,将铺着暗红色天鹅绒地毯的宴会厅映照得金碧辉煌。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的醇冽、雪茄的醇厚以及高级香水交织成的、令人微醺的气息。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西装革履的商界巨擘,长裙曳地的名媛淑女,穿梭其中,低声谈笑,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这个圈层特有的优雅与距离感。

这里是“智脑科技”B轮融资成功暨“灵犀”一代脑机接口芯片正式发布的庆功晚宴。

智脑科技,这个成立仅仅四年,便以打败性的脑机接***术搅动全球科技格局的新锐巨头,

此刻是当之无愧的绝对焦点。而它的创始人兼CEO,更是今夜所有目光汇聚的中心。

宴会厅最深处,小型交响乐队演奏着舒缓的爵士乐。我,林默,站在人群的中心,

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剪裁完美的深黑色手工西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曾经因营养不良而凹陷的脸颊,如今线条清晰而冷峻。眼神深邃,平静无波,如同深潭,

早已洗尽了当年的青涩与卑微,沉淀下的是时间淬炼出的沉稳与不怒自威的气场。

手腕上那块看似低调的铂金腕表,在灯光下偶尔折射出内敛的光芒。

周围是几位重量级的投资人和合作伙伴。华腾资本的赵总,

一位在风投圈以眼光毒辣著称的大佬,此刻正红光满面地拍着我的肩膀,

声音洪亮:“林老弟!了不起!‘灵犀’的实测数据一出来,

华尔街那帮家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们这笔投资,绝对是今年最明智的决定!”“是啊,

林总。”旁边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院士接过话,他是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泰斗级人物,

此刻眼中也满是激赏,“‘灵犀’的意义,远不止商业价值。

它打开的是人机交互的全新纪元!我们实验室那边,已经迫不及待想展开深度合作了。

”我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显得过分热络,

又充分表达了尊重:“赵总过誉了。王院士谬赞。‘灵犀’能有今天,

离不开各位前辈的信任和支持,也离不开整个团队数千个日夜的拼搏。”我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人的耳中。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

那些曾经在我为苏晴的学费焦头烂额时,对我冷眼相待甚至落井下石的旧识面孔,

此刻都堆满了最热情、最谦卑的笑容,远远地朝这边举杯示意。我心中毫无波澜,

甚至懒得去分辨那些笑容背后有多少真心实意。这些,不过是成功路上必然的风景,

或者说是…附赠品。就在这时,宴会厅侧门通往服务区的通道入口处,

似乎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我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几个穿着统一黑色马甲、白色衬衫制服的服务生,

正小心翼翼地推着一辆堆叠着晶莹剔透高脚杯的餐车,准备搭建今晚的香槟塔。

其中一个身影,在推车时似乎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虽然及时扶住了餐车没有造成事故,

但动作间的笨拙和仓皇,与周围训练有素的服务生格格不入。

灯光恰好打在那个服务生的侧脸上。尽管她极力低着头,试图用垂落的发丝遮挡,

尽管那身粗糙的服务生制服与记忆中光鲜的形象判若云泥,但那熟悉的轮廓,

那曾经刻入骨髓的五官,还是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我刻意封存的记忆闸门!苏晴。

竟然是苏晴!我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冰凉的杯壁传递着寒意。五年时光的洪流仿佛瞬间倒卷,

垃圾桶里那声戒指坠落的脆响、她冰冷刻薄的“奋斗男”评价……所有被压抑的屈辱和恨意,

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醒,在胸腔深处猛烈地翻腾了一下。但仅仅是一下。五年的淬炼,

早已将我的情绪锻造得坚如磐石。那瞬间的波澜,甚至没有在我脸上荡开一丝涟漪。

我的目光平静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重新落回到赵总和王院士身上,

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关于芯片未来应用场景的讨论。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清晰地捕捉到,

在我目光移开的刹那,那个推着餐车的身影,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她似乎飞快地抬头,

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

随即,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推着沉重的餐车,动作愈发显得慌乱无措,

匆匆消失在通往服务区的通道阴影里。“林总?”赵总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似乎察觉到我刚才瞬间的走神。“没事。”我淡然一笑,举起手中的香槟杯,

主动与他们碰了一下,“预祝我们下一步的合作,继续引领浪潮。”清脆的碰杯声响起,

将方才那点微不足道的插曲彻底淹没在宴会的喧嚣之中。只是心底那被强行压下的暗流,

却在无声地奔涌。香槟塔最终在宴会厅中央搭建完成。

数百只晶莹剔透的郁金香杯被精心垒成一座流光溢彩的小山,在璀璨灯光的折射下,

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司仪热情洋溢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

有请智脑科技的创始人、首席执行官,林默先生!

为我们的庆功晚宴开启这座象征着成功与喜悦的香槟塔!”雷鸣般的掌声瞬间响起,

如同潮水般将我包围。聚光灯精准地打在我身上,我放下手中的酒杯,

脸上带着从容得体的微笑,迈步走向那座光芒四射的香槟塔。

礼仪**适时地递上一支包裹着金箔的巨型香槟酒瓶。就在我接过酒瓶,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瓶身,准备开启这象征性的一刻时——一个身影,如同失控的炮弹,

猛地从香槟塔侧后方服务生的队列中冲了出来!动作是如此的突兀、仓皇,

以至于撞到了旁边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托盘上几只空酒杯“哗啦”一声摔落在地,

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瞬间,全场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

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个突然闯入聚光灯下的身影上!是苏晴。

她穿着那身明显不合身的、显得有些臃肿的服务生制服,黑色的马甲扣子甚至扣歪了一颗。

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此刻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那张曾经光彩照人的脸,

此刻布满了憔悴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焦虑。五年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过于深刻的痕迹,

眼角的细纹即使厚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住,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飞扬跋扈,

只剩下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灰败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惊愕、探寻、鄙夷的目光注视下,

她踉跄着冲到了香槟塔的基座旁。然后,在所有人,包括我,

都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瞬间——“噗通!”一声沉闷的、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

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宴会厅!她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就跪在距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跪在那座象征着“智脑科技”和我林默今日辉煌的香槟塔旁!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落针可闻。只有背景舒缓的爵士乐还在不合时宜地流淌,

更衬得这场景荒诞而诡异。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聚焦在她身上,也聚焦在我身上。

惊愕、茫然、看好戏的兴奋……各种情绪在无声地涌动。

记者们的镜头更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对准了这爆炸性的一幕。

苏晴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像是风中的落叶。她死死地低着头,肩膀耸动,

几缕散乱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过了几秒,她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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