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燃尽半生暖我冬,我却错拥了!
我及笄那年,父皇在弥留之际将他的手覆在裴珩掌心:“替我…护好她。 ”他跪在龙榻前割袍立誓,从此成了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十年间,他替我挡下十二次暗杀, 批阅的奏章堆满三座宫殿。可当北狄皇子将鸢尾花簪在我鬓边时, 我忘了裴珩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直到他挂印归隐那日, 我翻开发黄的奏折——每一页朱批旁都留着蝇头小楷:“沅沅畏寒,地龙当再加旺些。 ”“沅沅不喜酸,贡橘需筛三遍。”雪夜追出百里, 我跌在他竹舍前哽咽:“我错了…”门开处,他肩头落满新雪, 掌心躺着我幼时弄丢的鎏金手炉:“殿下,臣等这句话…等了半辈子。”隆冬的雪下得无声, 却压得整座皇城喘不过气。紫宸殿里浓重的药味混着沉水香也盖不住死亡逼近的气息。 我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攥着父皇枯槁的手,那曾经执掌乾坤、拂过我头顶的大手, 此刻轻飘飘的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枯叶。 “沅…沅…”父皇浑浊的目光吃力地转向床边另一个沉默的身影。那是裴珩, 从小伴我长大的裴家哥哥,如今已是战功彪炳、手握重兵的辅政大将军兼内阁次辅。 他身上还带着殿外风雪的寒气,玄色蟒袍的下摆沾着未化的雪粒。父皇艰难地抬起手, 抖得不成样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我的手放进裴珩宽厚微砺的掌心。父皇的手冰冷, 裴珩的手心却滚烫,那灼热的温度烫得我指尖一颤。 “阿珩…替…替我…护好她…”每一个字都耗尽了父皇残存的生命, 带着破碎的风箱般的嘶嘶声。裴珩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 “刺啦”一声,一截玄色袍角应声而落,飘落在龙榻前。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 发出沉闷一响,声音斩钉截铁,字字千钧,回荡在死寂的宫殿里:“陛下放心! 裴珩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必以性命护持殿下周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违此誓, 犹如此袍,天地共弃!”父皇灰败的脸上终于扯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释然, 目光在我和裴珩紧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彻底涣散。那只枯槁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 “父皇——!”我的哭喊撕心裂肺,巨大的悲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在意识模糊的漩涡里,唯一清晰而稳固的,是裴珩那只紧紧包裹着我的手, 源源不断的滚烫力量支撑着我,没有让我彻底崩溃在灵前。一父皇走了, 留下一个看似强盛却内里千疮百孔的大胤,和一个年仅十五、仓皇无措的女帝,我,萧沅。 千斤重担骤然压下,是裴珩用他那并不宽阔却异常坚韧的脊梁, 替我扛起了这片摇摇欲坠的江山。朝堂成了没有硝烟却更为凶险的战场。 那些皇叔、阁老、勋贵,表面恭敬,眼底却藏着豺狼般的试探与贪婪。御书房的灯火, 常常彻夜不熄。裴珩就坐在我对面的长案后,那是曾经属于首辅的位置。 堆积如山的奏疏几乎将他淹没。烛火跳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他批阅的速度极快,朱笔落下,字迹遒劲有力, 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偶尔遇到棘手之事,他会微微蹙眉, 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紫檀案面上轻轻叩击,发出笃笃的轻响。那声音, 在无数个漫长而惶恐的夜里,成了我唯一的心安。“殿下, 这几份弹劾吴王侵占民田、私蓄甲兵的奏疏,证据确凿。”他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沙哑,将几份奏本推到我面前。“吴王是先帝亲弟,身份贵重。 然其行已触国法,若不严惩,藩镇效仿,国将不国。臣意,削爵圈禁,其党羽按律论处, 以儆效尤。请殿下用印。”我看着他递来的奏疏,上面朱砂批红的字迹力透纸背, 透着一股冰冷的铁血气息。削爵圈禁…那是我的亲皇叔。我握着玉玺的手心全是冷汗, 抬头对上裴珩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逼迫,只有一片沉静如渊的等待, 以及一种无声的支撑。我知道,他在等我做出一个帝王应有的决断。这决断背后, 是他早已为我扫清障碍、铺好道路的无数个日夜筹谋。我深吸一口气,沉重的玉玺终于落下。 十年。整整十年。裴珩如同最坚固的磐石,牢牢扎根在我身侧,替我挡开明枪暗箭, 拨开朝堂迷雾。他的身影穿梭在肃杀的军营与暗流汹涌的朝堂之间。他手腕铁血, 推行老皇帝未竟的改革,整军经武,兴修水利,压制豪强,国库渐渐充盈,边境烽烟渐熄。 大胤在他的呕心沥血下,终于从七国中的中游,一步步重回上游之列。朝野上下, 无人再敢轻视我这个年轻的女帝。代价是,他几乎燃烧了自己。我见过他深夜伏案咳血, 素白的绢帕上那抹刺目的红,被他不动声色地攥入掌心;我见过他在校场点兵, 烈日下挺拔如松,可铠甲缝隙露出的里衣领口, 却洇着未干透的药渍;我更记得那惊心动魄的十二次。一次是在秋狝猎场, 淬毒的冷箭破空而来,目标直指我的后心。是裴珩如鬼魅般瞬间将我扑倒, 那箭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撕裂锦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滚烫的血瞬间染红我的骑装。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拔出佩剑,厉声喝令禁军护驾, 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猎场,那绷紧的下颌线透着森然杀意。还有一次是在除夕宫宴, 觥筹交错间,一个面生的宫女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甜羹上前。我正要接过, 裴珩手中的玉杯“啪”地一声轻响,落在金砖上摔得粉碎。他一步抢前, 看似随意地挥袖拂开那宫女的手,甜羹泼洒在地,金砖竟冒起细密的青烟!剧毒! 那宫女袖中寒光一闪,匕首直刺。裴珩将我死死护在身后,空手入白刃, 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格开了致命一击,掌心被利刃割开,深可见骨,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华美的地毯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花。他面不改色,一脚踹翻刺客, 染血的手紧紧护在我身前,声音冷得像冰:“拿下!查!”每一次,他都挡在我前面。 每一次,他都带着伤回来。每一次,他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殿下受惊了, 是臣护卫不周。”然后转身,带着一身血腥气,又投入那堆积如山的国事之中。 他宽阔的背影,是我风雨飘摇的帝王生涯里,最坚实的屏障。可不知从何时起, 我开始觉得这屏障太过厚重,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或许是他永远一丝不苟的奏对, 或许是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冷冽铁锈与淡淡药味,或许是他看向我时,那深潭般的眼底深处, 除了忠诚与守护,再无其他波澜。我习惯了依赖他,像依赖最亲厚的兄长, 却从未想过这依赖之下,是否还藏着别的什么。二直到那个暮春,北狄使团来访。 领头的是他们的三皇子,拓跋烈。那场为北狄使团接风的宫宴,气氛微妙。 丝竹管弦奏着雅乐,舞姬水袖翩跹,却掩不住席间暗藏的试探与机锋。我端坐御座, 维持着帝王的威仪,心思却有些飘忽。裴珩坐在下首第一位,正与北狄正使低声交谈着什么, 侧脸线条冷硬,神情专注而疏离。“大胤陛下, ”一个带着异域腔调、爽朗含笑的声音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我抬眼看去, 正是那位北狄三皇子拓跋烈。他离席走到殿中,身姿挺拔如草原上的白杨, 不同于胤朝贵族的矜持文雅,他身上有种野性的、阳光般耀眼的活力。深目高鼻,笑容坦荡, 眼神像淬了火的琉璃,明亮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他右手抚胸,行了一个北狄的礼节, 笑容灿烂:“陛下宫中的歌舞,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我们草原的奔放热情。不如, 让小王为陛下献上一曲我们北狄的牧歌?”不等我应允, 他已自顾自从腰间解下一支样式古朴的骨笛。笛声骤起,果然与中原丝竹大相径庭。 那声音高亢、嘹亮、自由不羁,像草原上呼啸的风,奔腾的马, 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和无拘无束的野性。瞬间冲散了殿内凝滞的空气。一曲终了, 余音仿佛还在梁间萦绕。拓跋烈收起骨笛,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陛下可还入耳?”我尚未答话,他已大步向前, 几步便跨到了御阶之下。这个距离对于君臣来说,已算僭越。侍立在我身后的裴珩, 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眼神如利刃般扫向拓跋烈,带着无声的警告。 拓跋烈却恍若未觉,笑容依旧灿烂,甚至带着点狡黠。他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竟是一朵花!并非名贵的牡丹芍药,而是一朵小小的、蓝紫色的鸢尾花。花瓣舒展, 颜色鲜亮得如同刚从晨露中采摘下来,在满殿金碧辉煌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带着一股蓬勃的野生气息。“来时路上,见此花开得正好,便采了来。 ”拓跋烈的目光坦荡地落在我脸上,带着草原男儿特有的直率,“此花在北狄, 唤作‘萨日朗’,象征自由与光明。小王觉得,唯有陛下这般人物,才配得上它的心意。 ”他微微倾身,竟抬手,动作自然地将那朵鸢尾花,轻轻簪在了我的鬓边! 冰凉的、带着植物特有韧劲的花茎触及发丝,花瓣蹭过耳廓,带来一丝奇异的痒。 还有他身上那股陌生的气息——阳光、青草、马匹皮革混合的味道,猛地冲入我的鼻腔。 与我平日闻惯了的龙涎香、沉水香,以及…裴珩身上那种冷冽的铁器与苦药混合的气息, 截然不同。殿内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丝竹歌舞都停了。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震惊、探究、甚至隐含愤怒的目光聚焦在我鬓边那朵小小的鸢尾花上。 这举动,轻佻,大胆,近乎无礼!按胤朝礼法,足可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我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心头涌上一股被冒犯的薄怒,可奇异的是,这怒意之下, 竟又夹杂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被这大胆直白所撩拨起的新奇与悸动。 就像一潭沉寂太久的死水,突然被投入了一颗色彩斑斓的石子。“大胆! ”一声压抑着***之怒的低喝骤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裴珩已霍然起身, 一步跨到我身侧,将我挡在身后。他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 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拓跋烈,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骨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姿态, 像被彻底激怒的猛兽,护着自己的领地。殿内气氛剑拔弩张,落针可闻。 北狄使团成员也纷纷紧张地站了起来。拓跋烈却毫无惧色,反而朗声大笑起来, 笑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摊开双手, 做出一个无辜又无奈的表情:“大将军何必动怒?小王不过见陛下天人之姿,一时情难自禁, 献花表达倾慕之情而已!在我们草原,向最美的姑娘献上最鲜亮的花朵,是最高的赞美! 陛下,”他转向我,笑容依旧明亮,眼神却带着一丝挑衅的探究, “您不会因小王遵循草原的礼节而怪罪吧?”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纷乱。鬓边的鸢尾花散发着幽幽的、微带清苦的香气。我抬手, 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花瓣,目光扫过裴珩紧绷如铁的侧脸, 再看向拓跋烈那双盛满了阳光与火焰的眸子。“三皇子率真性情,朕…知道了。 ”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指尖最终离开了那朵花,并未摘下。“宴席继续吧。 ”我没有摘下那朵花。裴珩按在剑柄上的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 他退回到我身侧的位置,重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收入鞘中的绝世名剑, 所有的锋芒都敛去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默。只是那紧抿的薄唇, 和下颌绷紧如刀削的线条,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怒意与某种难以言说的…沉黯。 宴席重新开始,歌舞升平,推杯换盏。拓跋烈成了席间的焦点,他谈笑风生, 讲着北狄草原的风俗趣事,狩猎的惊险,烈马的桀骜,语言生动幽默, 引得席间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连素来严肃的几位老臣,也被他逗得捻须莞尔。 他像一股强劲而新鲜的风,吹进了这座沉闷了太久的宫殿。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他说话时神采飞扬的样子,他举杯痛饮的豪迈,他与胤朝官员机智交锋的谈吐, 都透着一种我从未在裴珩身上见过的鲜活与不羁。裴珩像一座沉默的山,稳重可靠, 却也沉重压抑;而拓跋烈,像草原上自由奔腾的风,带着阳光的味道和野性的生命力。 我能感觉到身侧那道沉默的视线,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我。裴珩几乎没有再说话, 只是沉默地饮酒,一杯接着一杯。他面前案几上的菜肴几乎没动。偶尔, 当我被拓跋烈的话逗得忍不住弯起嘴角时,那沉默的视线便如实质般压过来,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让我莫名心慌的重量。宴会终于结束。送走北狄使团, 偌大的宫殿瞬间空寂下来,只剩下残余的酒气和熏香。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 起身准备回寝宫。鬓边那朵鸢尾花,在行走间微微晃动。“殿下。 ”裴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得听不出情绪。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他站在几步之外, 高大的身影在宫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 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墨色。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我鬓边那抹不合时宜的蓝紫色上, 停顿了足足一息。然后,他伸出手,动作依旧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刻板的疏离, 轻轻取下了那朵鸢尾花。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耳廓, 带着夜风的微凉和他掌心特有的薄茧触感。那一点微凉的触碰,竟让我心头微微一悸。 “此物粗陋,且于礼不合,恐污了殿下清仪。”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只是将那朵花握在掌心,微微用力。我似乎听到了花瓣被碾碎发出的细微声响。他摊开手, 那朵曾经鲜亮的鸢尾花已在他掌心揉碎,蓝色的汁液沾染了他修长的手指,花瓣零落不堪。 “北狄三皇子,其人轻浮孟浪,言行无状。殿下身系社稷,宜远之。”他的目光终于抬起, 直视着我,那眼神深邃如古井,里面翻涌的情绪太复杂,有担忧,有告诫, 甚至有一丝…极力压抑的痛楚?但那痛楚闪得太快,快得让我以为是烛火的错觉。 最终沉淀下来的,只剩下磐石般的坚硬与属于辅政大臣不容置喙的威严。说完,他躬身一礼, 不再看我,转身大步离去。玄色的蟒袍融入殿外浓重的夜色,背影挺拔孤绝,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只有他留在地上的影子,被宫灯拉得细长而寂寥。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看地上那一点被碾碎的蓝色残骸, 心头莫名地堵得发慌,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絮。耳廓被他指尖擦过的地方, 那一点微凉的触感,竟久久不散。拓跋烈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 彻底搅乱了我原本只有朝堂与奏章的生活。 他总能找到各种“合情合理”的理由出现在我面前。有时是打着请教中原礼仪的名头, 捧着些稀奇古怪的北狄小玩意儿献宝——一柄镶嵌着狼牙的锋利小刀, 一张据说能召唤鹰隼的奇特骨哨,一串用五彩斑斓的鸟羽编织的手链。他献宝时眼神晶亮, 带着孩子气的得意:“陛下看,这骨哨吹起来,连天上的雄鹰都会盘旋!在我们草原, 只有最勇敢的猎人才配拥有它!送您了!”那些物件带着草原粗犷原始的气息, 与我宫中那些价值连城却冰冷死板的珍宝截然不同。有时是在***“偶遇”。 他会指着园中精心修剪的花木,毫不客气地大笑:“陛下, 你们胤朝人把这花树都捆得像受了刑的犯人!我们草原的花,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那才叫痛快!”他还会讲他如何在暴风雪中追踪狼群三天三夜, 如何在***上赢得北狄第一勇士的称号,如何驯服最烈的野马。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被他讲得绘声绘色,带着自由的风和阳光的味道。他的言语大胆而热烈, 目光总是毫不掩饰地追随着我,带着**裸的欣赏和毫不作伪的热情。 他会在我批阅奏章疲惫时,突然在殿外吹响他那支骨笛, 不成调的曲子却透着欢快的生命力;会在我蹙眉时, 扮个滑稽的鬼脸逗我失笑;会在我对某道政令犹豫不决时,直率地说:“陛下, 管那么多弯弯绕绕做什么?我们草原上,拳头大就是道理!”虽然这论调粗鄙,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放松的直白。这一切,都像一扇窗, 让我窥见了一个从未想象过的、广袤而鲜活的世界。 一个没有繁文缛节、没有沉重国事、只有自由奔跑和纵情欢笑的世界。在他面前, 我似乎不再是那个必须时刻端着的女帝,而只是一个可以被逗笑、可以被欣赏的普通女子。 裴珩的存在感,在拓跋烈带来的喧嚣中,变得有些模糊。他依旧每日进宫,奏报军国大事, 处理如山奏章,沉默而高效。只是,他停留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奏对时,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事无巨细地分析解释,而是言简意赅,只陈述结果和方案, 然后便垂首静立,等我批复。他的目光很少再落在我脸上,更多时候,是落在我御案的一角, 或是窗外那片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我们之间,似乎隔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墙。 那墙,是我鬓边那朵被他亲手碾碎的鸢尾花,是拓跋烈每一次放肆的笑声, 是他眼底深处那越来越难以捉摸的沉寂。偶尔,在议事的间隙, 拓跋烈闯进来献宝或讲些新鲜见闻时,我能感觉到裴珩周身散发的寒意。他会停下手中的笔, 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他从不打断, 也不看拓跋烈,只是沉默地等待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直到拓跋烈离开, 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才会缓缓散去。但他依旧沉默,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有一次, 拓跋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通体雪白、只有巴掌大的小奶狗,献宝似的捧到我面前。 那小狗毛茸茸的,湿漉漉的黑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伸出粉红的小***我的指尖,痒痒的, 带着温热的依恋。我忍不住将它抱在怀里,用手指梳理它柔软的绒毛, 连***阅奏章带来的烦闷竟消散了不少。“陛下喜欢就好!”拓跋烈笑得灿烂, “这小东西是我从一个老牧人那里赢来的,它娘可是我们草原上最勇猛的牧羊犬! 它陪您解闷儿最合适不过了!”就在这时,裴珩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加急的军报。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怀中的小狗,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那团雪白的小东西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到我脸上, 声音是一贯的平稳无波:“殿下,北境戍边急报。”我连忙将小狗交给旁边的宫女, 正襟危坐:“裴卿请讲。”他呈上军报,条理清晰地汇报着边境的异动, 目光专注地看着我面前的奏疏,全程没有再看那小狗一眼, 也没有看站在一旁、笑容有些僵硬的拓跋烈。汇报完毕,他躬身:“若无他事,臣告退。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那只被宫女抱着的小狗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慑,突然“呜咽”了一声, 声音细细弱弱的,带着点委屈和害怕。裴珩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 宽阔的背影在门口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僵直。沉默只持续了一瞬,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湖面:“陛下,宫中豢养犬只,恐有狂疾之虞, 且易滋生事端,于礼不合。望陛下慎之。”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我抱着小狗的手僵住了,那温热的触感瞬间变得有些烫人。拓跋烈的笑容彻底消失, 脸色沉了下来,低声骂了句什么。我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 再看看裴珩消失的方向,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丝…莫名的委屈。为什么? 为什么连一只小狗,他都要管?为什么他永远是这样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 日子在拓跋烈带来的新奇与裴珩日益加深的沉默中滑过。直到那天,一封来自北狄的国书, 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国书措辞华丽,先是盛赞大胤物阜民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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