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陵音郑南鸢》小说免费试读_《苏陵音郑南鸢》最新章节列表
精彩小说《平湖夜雨暮色凉》,由网络作家灯芯糕就够了编著而成,书中代表人物分别是苏陵音郑南鸢,讲述一段温馨甜蜜的古代言情,故事简介:雪。冰冷,厚重,无边无际。意识沉浮在混沌的黑暗里,只有彻骨的寒意如跗骨之蛆,啃噬着最后一点知觉。指尖麻木,血液似乎都已凝固,深处一点硬物的存在感顽强地抵抗着这冰... ![]() 平湖春深 平湖的春,总是带着一种矜持的温婉,姗姗来迟,却又格外动人。严冬的余威,如同顽固的旧梦,被东来的暖风一寸寸耐心揉碎,最终消融在潋滟的湖光水色里。那寒意不甘的碎片,化作清晨湖面氤氲的薄雾,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着细碎的金光,缓缓散去。戚府深处,庭院深深几许,“听雪阁”那方古朴的匾额,在柔和的晨光中静静悬挂,木质纹理浸润着岁月与阳光,泛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沉静地注视着阁中的一切。 庭院不大,却收拾得极为雅致。几株栽种多年的白茶花,此刻已悄然绽放。花瓣层层叠叠,莹白如初雪凝脂,又似上好的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它们在微凉的、带着湖风水汽的晨风里,轻轻摇曳着纤细的腰肢,无声地吐露着清雅幽远的芬芳。那香气并不浓烈,却丝丝缕缕,固执地钻入人的肺腑,带来一种沁人心脾的宁静。 暖阁的雕花木窗敞开着,将庭院里的春色与生机引入室内。窗边的紫檀木矮几上,一只精致的黄铜熏笼正燃着淡淡的苏合香。青烟袅娜,盘旋上升,与窗外白茶花的清气交融,无声地驱散着晨间最后一丝清寒,也仿佛在驱散着过往岁月里积郁的阴霾。 戚白茶便坐在这窗边的绣架前。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鹅***春衫,衣料是柔软的云锦,颜色柔和得如同新柳初芽。外罩一件月白色绣着缠枝莲纹的比甲,那莲纹用极细的银线勾勒,枝叶舒展,莲花含苞,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只在光线流转时,才隐隐泛出温润的光泽,低调而雅致。阳光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温柔地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幅恬静温婉的侧影。她的脸色,依旧带着几分久病初愈后的苍白,如同未经阳光充分照射的细瓷,然而眉宇间那曾经挥之不去、几乎刻入骨髓的惊惶与怯懦,已如冬日冰雪般悄然消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上好白瓷在窑火中历练后独有的温润平和。那是一种内在的坚韧,被苦难磨砺过,又被时光温柔包裹的沉静。 她的指尖,捻着色彩柔和的丝线,在绷得紧紧的素白绢面上轻盈地穿梭、跳跃。她绣的是一幅《春溪垂钓图》。远山如黛,只用深浅不同的青灰丝线晕染出朦胧的轮廓,仿佛被一层薄雾轻笼;近水微澜,水波的纹理用极细的淡蓝和银白丝线交错绣出,灵动欲滴;一叶扁舟随波轻荡,舟上一位头戴宽大蓑笠的老翁,背影佝偻却透着闲适,手中的钓竿伸向水面,竿尖似乎正随着看不见的鱼儿轻轻颤动。整幅绣品针脚细密流畅,气韵生动,远非昔日闺阁中只为消磨时光的稚嫩绣品可比。那山水的意境,人物的神韵,已隐隐透出几分大家风范。偶尔,她会停下来,微微侧首,端起手边小几上一盏温热的参茶,揭开青瓷盖碗,小啜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带来暖意。她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投向窗外,落在那几株开得正好的白茶花上。看着那莹白的花瓣在风中轻颤,唇边便无声地漾开一丝极淡、极满足的笑意,仿佛整个春天的宁静都沉淀在了她的眼底。 药香萦绕 “**,药煎好了。”一个熟悉而轻快的声音打破了暖阁的静谧。冷香端着一个小小的青瓷药盅,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她如今已梳起了利落整洁的妇人髻,发间簪着一支简单的银簪,比之从前做丫鬟时的双丫髻,神色间也多了几分为人妇的沉稳与干练。但那双看向自家**的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充满了由衷的欢喜与深切的关切,时光并未改变这份情谊的底色。 戚白茶闻声,将手中的绣针稳稳扎在绢布上,这才放下绣绷。她转过身,平静地接过那尚冒着热气的药盅。浓郁苦涩的药气瞬间扑面而来,带着根茎草叶特有的气息。她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神色安然,只微微垂眸,对着药汁轻轻吹了吹蒸腾的热气,然后便小口小口,极其规律地喝了下去。那药汁的苦涩,早已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舌尖味蕾早已习惯,甚至能从中品咂出几分属于沈大夫心意的微甘。 “今日感觉如何?”冷香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空了的药盅,一边仔细打量着戚白茶的脸色,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她如今不仅是戚白茶的贴身侍女,更像是她的姐妹与管家,操持着听雪阁的大小事务。 戚白茶拿起一方素白的丝帕,轻轻拭了拭唇角残留的药渍,声音温软,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特有的柔和:“好多了。心口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闷得慌了,像是压着的石头被搬开了些。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噩梦也少了。”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真诚的感激,“沈大夫开的方子,很是对症。他说得没错,病去如抽丝,急不得,但确实在一天天好起来。” 提起“沈大夫”,冷香脸上的笑容立刻加深了些许,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暖意:“沈大夫的医术自然是极好的。他昨日来请脉时还特意问起**的情况,说今日若得空,会再来看看。”她将药盅放在托盘里,又补充道,“我看他眉宇间也轻松了许多,想是见**好转,心里也高兴。” 戚白茶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又落回那幅未完成的《春溪垂钓图》上。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绣面上那片用深深浅浅绿色丝线绣成的青翠远山。沈砚书……这个名字,连同他身上那股总是挥之不去的清冽药草香气,一起浮上心头。他不是平湖本地人,是去岁深冬时节,才随其师——那位名动江南、有“杏林圣手”之称的老先生——游历行医至此。恰逢戚白茶经历郑家退婚风波后,又染上一场来势汹汹、凶险异常的风寒。彼时,戚家内外愁云惨淡,戚父戚母愁白了头发,仆役们走路都屏着呼吸。戚白茶更是缠绵病榻,心如死灰,仿佛整个生命的光泽都被那场风雪带走了。是这位年轻的沈大夫,用几剂看似寻常、配伍却极为精妙、药效奇特的方子,硬生生地将她从几近油尽灯枯的悬崖边拉了回来。他不仅医治她的身体,更用他温和而坚定的言语,像春风拂过冻土,一点点耐心地驱散她心头的阴霾,融化那层将她紧紧包裹的坚冰。 他行医问诊,分寸感极好。从未追问过她的过往,对那段沸沸扬扬的退婚之事更是只字不提。他的目光清澈,只专注地观察她的气色、舌苔,仔细感受她腕间脉搏的每一次跳动,然后据此调整药方。他会在诊脉的间隙,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轻声细语地告诉她窗外的白梅昨夜又悄然绽开了几朵,檐下旧巢的燕子是否已从南方归巢;会带来一些江南水乡小镇的趣闻轶事,或是几卷笔触清新、意境悠远恬淡的山水画谱给她解闷,转移她对病痛的注意力。他的存在,如同窗外悄然浸润平湖大地的春风,无声无息,没有惊涛骇浪,却温暖而坚定地融化了那层将她与世界隔绝的坚冰,让她重新感受到生命细微的暖意和活着的真实。 **前尘余烬** “**,”冷香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试探,打断了戚白茶的思绪,“前些日子……郑家那边……派人送了些上好的燕窝、阿胶过来,说是……郑夫人心里惦念,知道**身子弱,特送些滋补之物。” 戚白茶捻着丝线的手指,在听到“郑家”二字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根细如发丝的碧色丝线在她指尖绷紧了一瞬。然而,也仅仅是一瞬。她的动作随即又恢复了行云流水般的流畅,仿佛那短暂的停顿从未发生。她缓缓抬起眼,看向冷香,眼神清澈平静,如同无风的湖面,并无半分涟漪或波澜:“知道了。收下吧,放在库房便是。替我……写个回帖,谢过郑夫人的好意。就说我身子已大安,劳她费心挂念,实在不必再破费了。”她的语气温和有礼,保持着世家**应有的教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与彻底的了断。那温和之下,是千帆过尽的淡然。 那场几乎将她整个人生摧毁的风暴,终究是过去了。郑南鸢那句冰冷的、如同淬了毒的匕首般扎入她心底的“此生不复相见”,曾是她心头最深的刺,每一次想起都痛彻心扉,让她在无数个深夜冷汗涔涔地惊醒。但如今,那根刺已被时间这味最温和也最无情的药、被沈砚书日复一日无声而坚定的陪伴、被她自己在这小小听雪阁中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与内心的挣扎修复,小心翼翼地拔除、抚平。留下的疤痕或许还在,淡淡的,如同瓷器上细微的开片,提醒着那段过往的存在,却已不再带来尖锐的疼痛。她不再刻意去想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又冰冷决绝的眼睛,也不再执着地纠结于自己身体里是否曾有过另一个灵魂带来的迷茫、恐惧与撕裂感。那些纠缠,如同晨雾,在阳光升起后便悄然消散了。她只是戚白茶,一个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只想安稳度日、珍惜眼前这方寸之间来之不易的平静与温暖的寻常女子。 郑家送来的补品,是迟来的、或许是带着几分歉疚的善意,更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投下的一道长长余音。她收下,是世家的礼节,是给彼此留的最后一份体面;她道谢,是自身的教养与气度。仅此而已。她的心,如同沉入湖底的石子,已不再为那座森严府邸里的任何人、任何事而悸动或翻腾。那里的一切,都已成为她生命书卷中翻过去的一页,字迹或许模糊,但已无需再读。 午后听风 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铺满了听雪阁的每一个角落,连空气里的微尘都在光柱中轻盈舞动。沈砚书如约而至。他依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的青色布衫,背着那个跟随他多年的、边角有些磨损的深褐色药箱,步履从容地踏进暖阁。眉宇间带着医者特有的沉静与温和,如同他随身携带的药草清香,让人心安。 “戚**今日气色红润了许多,看来这剂药下去,气血调和得不错。”他在戚白茶对面那张铺着素色锦垫的圆凳上坐下,声音温润如初。他熟练地打开药箱,取出小小的脉枕,示意戚白茶将手腕放上。 戚白茶依言伸出手腕,皓腕纤细,肤色依旧带着病弱的苍白。她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搭上自己脉搏的手指上。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腹和虎口处带着常年捣药、捻针磨出的薄茧,却异常稳定。这双手,曾无数次在她脉搏微弱、气息奄奄时,沉稳地搭上来,感受她生命的律动,然后开出一剂剂救命的药方,将她从病痛的深渊边缘一次次坚定地拉回。它们不仅是医者的手,更是她生命得以延续的见证。 诊脉的间隙,沈砚书会自然而然地轻声与她交谈,这是他们之间形成的默契。今日,他说的不是药方,也不是病情,而是他远在江南水乡的家乡——吴兴小镇的风物人情。他用平实却生动的语言描述着:青石板铺就的幽深小巷,被无数足迹磨得光滑温润;小桥流水,乌篷船在狭窄的水道中咿呀穿行;春日里,田野间、山坡上,满山遍野金灿灿的油菜花,如同打翻的颜料桶,泼洒出最浓烈的生机;秋日里,房前屋后,枝头挂满沉甸甸、黄澄澄的蜜桔,空气里都弥漫着清甜的果香。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描述却极富画面感,仿佛一支无形的画笔,将那一幅幅宁静悠远、充满烟火气息的江南水乡画卷,徐徐铺展在戚白茶的眼前,让她这个从未远行的深闺女子,心驰神往。 “听起来……吴兴真是个极好的地方。”戚白茶听得入神,眼中流露出孩子般纯粹的向往,那是对广阔天地和另一种生活的本能憧憬。窗外的平湖固然美,但吴兴的山水田园,带着截然不同的新鲜气息。 沈砚书收回诊脉的手指,细心地将脉枕放回药箱。他看着戚白茶眼中闪烁的光彩,温和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柳梢:“若**不嫌弃路途颠簸,待身子骨再硬朗些,或可随家师与我同去吴兴小住些时日?那边山水清嘉,气候温润,民风淳朴,最是养人。看看不同的风景,心境或许也更开阔些。”他的邀请坦荡而自然,不带一丝狎昵或逾矩,只有医者对病患恢复后生活的关切,以及一种分享心中美好事物的纯粹善意。 戚白茶心头微微一暖,仿佛被那温和的笑容和诚挚的邀请轻轻熨帖过。她并未立刻应允,毕竟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远行也非小事。她只是浅浅一笑,笑容如同初绽的白茶花,带着含蓄的欢喜:“多谢沈大夫美意,白茶……记下了。”一句“记下了”,蕴***无限的可能。 清溪引韵 又过了一个多月,平湖的春意已浓得化不开。湖畔垂柳如烟,桃李争妍。戚白茶的身体在沈砚书精心细致的调理下,如同汲取了充足养分的草木,一日好过一日。苍白的脸颊渐渐透出健康的红晕,手脚也不再总是冰凉。她不再终日困于暖阁的方寸之地,开始由冷香小心地搀扶着,在自家不大却精致的花园里慢慢散步。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是抽芽的翠竹和含苞的芍药。她甚至有了兴致,在沈砚书的指点下,亲自侍弄几株他特意带来、新移栽在园角的药草——薄荷、紫苏、还有几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益母草。蹲下身,指尖触碰那些带着清苦气息的叶片,感受着泥土的微凉和植物的韧性,让她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生机。 沈砚书依旧会定期前来,除了诊脉,更多时候是指导她如何照料这些药草。何时浇水,如何松土,怎样辨识叶片是否健康。他蹲在她身边,耐心讲解的样子,不像名医的弟子,倒像个温和的农学先生。戚白茶认真地听着,偶尔提问,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宁静平和的默契。 这一日,沈砚书诊脉后,并未如往常般立刻起身告辞。他沉吟片刻,目光温和地落在戚白茶沉静的侧脸上,然后从药箱的底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细长的、用素青色锦缎包裹的锦盒,轻轻放在戚白茶面前的小几上。 “这是……”戚白茶有些疑惑地看着锦盒,又抬头看向沈砚书。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打开看看。”沈砚书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如同孩童献宝。 戚白茶依言,解开锦缎,露出里面一个同样素雅的紫檀木长盒。她轻轻掀开盒盖。里面,一支洞箫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墨绿色丝绒衬垫上。箫身是上好的紫竹所制,竹节匀称,通体呈现出温润内敛的深紫色光泽,显然经过无数次的细心打磨和养护,触手光滑细腻。箫尾端,系着一缕素雅的青色流苏,流苏丝线细密柔顺,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听闻**昔年亦通音律,尤擅琴筝。”沈砚书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病中忧思易伤神,而音律之道,最能养性宁心,疏解郁结。这支箫,名‘清溪引’,音色尚算清越纯正。**闲暇时,或可一试。无需苛求精妙,但求心绪随音而安。”他的话语里,没有压力,只有一种对心灵舒缓的期许。 戚白茶的目光完全被这支朴实无华却透着雅致的紫竹洞箫所吸引。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轻轻拂过那冰凉光滑的箫身。琴棋书画,曾是“戚白茶”作为大家闺秀必修的功课,是她过往身份的一部分,却并非她内心深处真正的热爱。但此刻,看着这支名为“清溪引”的箫,听着沈砚书温和而充满理解的话语,她沉寂已久的心湖深处,竟悄然生出一丝久违的、想要触碰音律的渴望。不是为了取悦谁,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仅仅是为了自己,为了在丝竹之声中,寻找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安宁与表达。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地迎上沈砚书清朗温和的注视。这一次,她展露的笑容不再是浅淡的、带着病容的,而是毫无负担、纯粹欣然的,如同拨云见日:“多谢沈大夫厚赠。白茶……定当用心习之。”一句“用心习之”,是她对这份善意最郑重的回应。 日子,就在药圃里薄荷、紫苏散发的清苦香气中,在戚白茶初学时断时续、不成调却充满生涩努力的箫音里,以及在沈砚书每一次温和的指导与无声的陪伴中,如同平湖的水般,静静流淌,波澜不惊,却蕴藏着生命复苏的汩汩生机。那不成调的箫声,起初只在听雪阁内低回,渐渐飘出窗外,融入平湖春日慵懒的空气里。 岁岁平安 转眼间,平湖的暑气褪尽,金风送爽,已是深秋时节。庭院里的白茶花早已凋谢,枝头挂上了沉甸甸的果实。枫叶如火,银杏金黄,将戚府装点得色彩斑斓。戚家父母看着女儿一***一日康健,红润的气色替代了长久的苍白,眉宇间的沉静平和取代了昔日的惊惶,悬着的心终于渐渐放下。他们暗中观察沈砚书许久,从他对女儿的细心诊治,到日常言谈举止的端方持重,再到他清贫却自持的家世背景(虽非显贵,但也是杏林清流),心中那份念头愈发清晰。 终于,在一次沈砚书请脉离开后,戚夫人屏退了暖阁里伺候的下人,只留下丈夫和女儿。她拉着戚白茶的手,坐在临窗的暖榻上,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女儿过往磨难的疼惜,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白茶,我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随即又稳住了,“爹娘……看着你一日日好起来,从鬼门关转回来,如今能走能动,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这比什么都高兴,比万贯家财都珍贵。” 戚父坐在一旁,捋着胡须,虽未言语,但眼中同样满是欣慰和郑重。 戚夫人顿了顿,握紧了女儿微凉的手,目光直视着她清澈的眼眸:“沈大夫……这孩子,爹娘冷眼瞧着,是个靠得住的人。他虽非大富大贵之家出身,但品性端方,心地纯善,医术精湛,更难得的是……对你,是实实在在的用心。这几个月,风雨无阻,那份耐心细致,爹娘都看在眼里。你年纪也不小了,经了那场风波……”她提到“风波”时,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限怜惜,“爹娘只盼你余生安稳喜乐。你若……你若也觉得他好……” 戚白茶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看着母亲手背上岁月留下的细细纹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心中并无波澜起伏,没有待嫁女子的羞涩或忐忑,只有一片经历过生死、看淡浮华后沉淀下来的温暖的踏实感。她仿佛能清晰地看到未来那条平实而温暖的路。她轻轻反握住母亲略显粗糙的手,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地望向父母,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然:“爹,娘,女儿……愿意。”没有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没有惊心动魄的曲折情节。她的应允,如同深秋里一片成熟的叶子,安静地、自然而然地飘落于平静的水面,只漾开几圈细微的涟漪。 婚事定在了来年开春,万物复苏的时节。没有郑家当初纳采问名、三书六礼的煊赫排场,亦无那令人咋舌的十里红妆。戚家只请了至亲好友,在平湖城一处临湖而建、清雅别致的“栖梧苑”中,为女儿举办了一场简单却处处透着用心与温馨的婚礼。 那一日,春光和煦,栖梧苑内花团锦簇。戚白茶穿着自己用了大半年时间,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嫁衣。她并未选择象征炽烈喜庆的正红,而是选了她最爱的、如同窗外白茶花瓣般柔和高洁的月白色锦缎。衣料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衣襟、袖口、裙摆处,用极细的银线,细细密密地绣着缠枝莲纹,莲花或含苞或初绽,枝叶舒展蔓延,清雅脱俗,寓意着纯洁与连绵不断的福泽。发髻挽得简洁,簪着一支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簪,簪头是一朵小小的、含苞的玉兰,再无其他繁复钗环。她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眉眼温婉、气色红润、眼神沉静如水的自己,唇边噙着一抹发自内心的、恬淡而满足的笑意。镜中人,已不再是那个困于深宅、惊惶不安的戚白茶了。 当大红的盖头被一只稳定而温暖的手轻轻掀起,映入戚白茶眼帘的,是沈砚书温润如玉的脸庞。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细布长衫,衬得他身姿挺拔。平日里沉静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纯粹喜悦与深深的珍重。那目光里,再无半分郑南鸢式的审视与冰冷,只有如春日暖阳般的融融暖意。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宽厚,温暖而干燥,带着常年接触药草的淡淡清苦气息。 “白茶,”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清晰的郑重,如同许下一个庄重的承诺,“余生漫长,路途或平或坎,沈砚书在此,请多指教。” 戚白茶的心,像是被这温暖的手掌和郑重的话语完全包裹住了。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微凉的手放入他的掌心,立刻被那份安稳坚实的暖意所包围。她抬起眼,望进他清澈的眸子里,轻轻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嗯。彼此扶持。”简单的回应,承载着千钧的信任与交付。 烟火人间 婚后的日子,平淡得如同山涧溪流,淙淙流淌,不急不缓。沈砚书在平湖城不算最繁华、却离戚家不远的一条清静街巷里,租下了一个小小的临街铺面,开了间医馆,亲自题写了“回***”三字匾额,字体端正清癯。戚白茶便成了他最得力、也最默契的助手。她心细如发,有着女子特有的耐心与敏锐。她跟着他辨识药材,从当归、黄芪的气味,到川贝、茯苓的性状;学习简单的药理,了解寒热温凉;更用心地照料前来看诊的妇孺孩童。她身上那股天然的沉静与温柔,如同无声的良药,让许多带着病痛和焦虑而来的妇孺病患,都愿意亲近她,向她倾诉。她温言细语,耐心倾听,总能给予最熨帖的安慰。偶尔医馆清闲的午后,她会坐在医馆后院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下,拿出那支“清溪引”,对着谱子,尝试吹奏。箫声起初生涩断续,渐渐变得流畅悠扬,清越的曲调穿过小小的庭院,飘散在街巷之间,竟也引来路过的行人驻足倾听片刻,为这市井烟火气添上一抹清雅的韵致。 沈砚书待她极好。这份好,并非轰轰烈烈,而是浸润在日复一日的细微处。深知她体质偏弱,底子虚寒,他从不让她过度劳累。夏日炎炎,诊室闷热,他总记得在她坐的位置旁放一把蒲扇,自己忙得满头大汗时,也不忘抽空为她摇几下扇子,驱赶蚊蝇;冬日严寒,他必会早早备好暖炉放在她脚边,诊脉的间隙,将一个温热的小手炉塞进她微凉的手中。知晓她喜欢侍弄花草,便在小小的后院天井里,辟出一方小小的角落,亲手为她种上喜欢的忍冬、薄荷、驱蚊草,还有几株特意托人从吴兴老家移来的、带着家乡水土的白茶花幼苗。他不懂文人墨客的***雪月、吟诗作对,却会在行医归来的路上,记得给她带回一包新炒的、带着松木清香的香脆松子,或是一支在路边农家篱笆旁新开的、洁白芬芳、还带着清晨露水的栀子花。这些小小的、带着生活气息的礼物,比任何华丽的珠宝都更让戚白茶感到温暖和踏实。 一年后,在一个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清晨,他们的女儿降生了。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囡囡,眉眼像极了戚白茶,尤其是那温润沉静的眼神,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砚书第一次抱着襁褓中这个柔软的小生命,欢喜得手足无措,平日里沉稳持重、面对疑难杂症也面不改色的大夫,此刻笑得像个最单纯的孩子,眼眶甚至有些湿润。他为女儿取名“沈念安”,取“岁岁平安,长念静好”之意。这名字里,饱***一位父亲对女儿最朴素也最深厚的祈愿,也暗***他对妻子过往坎坷的疼惜和对未来安稳的承诺。 戚白茶靠在床头,抱着襁褓中熟睡的女儿,看着她如花瓣般娇嫩的小脸,再抬眼看着丈夫抱着孩子那笨拙又欣喜若狂的模样,听着窗外小院里那几株白茶花在春风里轻轻摇曳、新叶舒展的细微声响,心中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充盈而踏实的暖意彻底填满,满得几乎要溢出来。那些前尘往事,郑府朱门高墙的阴影,郑南鸢那双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眼睛,体内曾有的另一个灵魂带来的巨大迷茫、恐惧与撕裂感……都如同隔世的烟云,被眼前这平凡、琐碎却无比温暖的烟火气——丈夫笨拙的抱姿、女儿细微的呼吸、院中草木的生机——驱散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根,扎在这最平实的人间土壤里。 **吴兴晨烟** 光阴荏苒,如同白驹过隙。多年后,江南,吴兴小镇。 清晨的薄雾,如同最轻柔的素纱,笼罩着小镇蜿蜒曲折、由青石板铺就的幽深小巷。石板被经年的脚步磨得光滑温润,缝隙里滋生着点点青苔。一座白墙黛瓦、带着小小庭院的人家早早开了门。门楣上挂着一块朴实的木匾,上书“沈氏医庐”四个端正的楷字,字迹沉稳内敛,透着岁月的包浆。 小小的庭院内,当年从平湖移来的几株白茶花,已长得枝干遒劲,此刻正开得繁盛。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沾着清晨晶莹剔透的露珠,在微凉的空气中散发着清幽淡远的芬芳。一个穿着素色棉布衣裙、头发已见银丝的老妇人,正拿着一个半旧的葫芦水瓢,细细地、耐心地浇灌着药圃里的几畦忍冬。忍冬藤蔓缠绕,绿叶间点缀着黄白相间的小花。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从容韵律,神情专注而平和,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这正是已近暮年的戚白茶。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细密的纹路,却无法抹去那份沉淀在骨子里的温婉与沉静。 “祖母!祖母!”一个约莫七八岁、梳着两个活泼双丫髻的小姑娘,像只欢快的小雀儿,从屋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只新糊好的纸鸢。那纸鸢用细竹篾扎成蝴蝶形状,糊着素白的棉纸,上面用鲜艳的颜料画着展翅欲飞的彩蝶,笔触虽然稚拙,却充满了童趣和生命力。“您看!爹爹给我做的!他说今天风好,能飞得高高的!”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响亮,如同玉珠落盘。 戚白茶放下水瓢,慢慢转过身。阳光穿过薄雾和花枝,在她染了风霜却依旧清秀的脸上跳跃。她看着孙女红扑扑的、洋溢着兴奋的小脸和那双亮晶晶、盛满期待的眼睛,脸上自然而然地漾开无比慈爱和煦的笑容。她接过那只纸鸢,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上面那只色彩斑斓、振翅欲飞的蝴蝶图案。指尖抚过粗糙的棉纸和竹篾的纹理,眼神却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漫长光阴,看到了遥远的平湖春日里,那个也曾趴在窗边、渴望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却因体弱只能困于方寸的自己。那时的惊惶、病弱与无望,如今想来,竟遥远得像一场别人的梦,一个褪了色的、模糊的剪影。 “画得真好,这蝴蝶像要活过来飞走似的。”她由衷地赞叹,将纸鸢递还给孙女,又伸手怜爱地摸了摸孙女柔软的发顶,“去院子里玩吧,找个宽敞没树的地方,小心别绊着,也别跑太急。”声音温和,带着岁月沉淀的慈祥。 “嗯!知道啦,祖母!”小姑娘脆生生地应着,接过纸鸢,像一阵带着花香的风似的,迫不及待地跑向院中那片洒满晨光的开阔地,开始尝试放飞她的蝴蝶。 这时,一个穿着半旧青色细布长衫、身形清瘦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从挂着“沈氏医庐”牌匾的堂屋里踱步而出。正是沈砚书。他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碗,碗里是冒着袅袅热气的深褐色汤药。岁月染白了他的双鬓,也在他眼角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那双眼眸,依旧温和清亮,带着医者的专注与从容。 “念安他娘,晨露凉气重,别在外头站久了。”他走到戚白茶身边,声音依旧温和,只是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沙哑和更深的关切,“该喝药了。” 戚白茶转过身,极其自然地接过药碗。温热的碗壁熨帖着掌心。她如同过去几十年里的每一个清晨一样,神色平静地吹了吹热气,然后小口小口,极其规律地将那深褐色的药汁喝了下去。药味依旧苦涩,带着各种根茎草叶特有的气息,她却早已甘之如饴,仿佛那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是沈砚书根据她体质随年龄的变化,不断调整完善的养生方子。几十年来,正是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汤药,和眼前这个人无微不至、从未间断的照料与陪伴,让她这曾被断言活不过及笄之年的病弱之躯,得以奇迹般地、安稳地度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得以享受眼前这含饴弄孙、岁月静好的天伦之乐。 沈砚书接过空碗,看着她被岁月温柔以待、虽染风霜却依旧温婉宁静的侧脸。阳光勾勒着她银白的鬓角,那专注浇花的神情,一如当年在平湖听雪阁中绣花的模样。他眼中是几十年如一日未曾改变的温和与深深的满足。他伸出手,动作轻柔而熟稔,用指腹轻轻拂去她鬓角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点湿润的泥土。 “又在想什么?”他轻声问,目光随着她的视线,望向院中正努力拽着线、想让那只彩蝶纸鸢飞向蓝天的活泼小身影。 戚白茶的目光追随着孙女小小的身影,看着那鲜艳的蝴蝶在晨光与微风里一次次笨拙地扑腾、升起又落下,孙女银铃般的笑声在小小的院落里回荡。她唇边漾开温柔如水的笑意,那笑意直达眼底,漾起细细的波纹。她收回目光,看向陪伴了自己大半生、从青丝到白首的丈夫,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如同秋日里最和煦、最宁静的风,拂过枝头熟透的果实: “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她顿了顿,目光再次环视这小小的、充满药草香和白茶花香的庭院,听着屋内隐约传来的儿子儿媳准备早膳的声响,感受着掌心残留的药碗余温,最后定格在丈夫温和的眼眸里,“这一生,能如此安稳度过,有你在旁,儿孙在侧,真好。” 院外,小镇的烟火气随着日头升高渐渐浓郁起来。巷口传来挑着担子卖早点的悠长吆喝声,隔壁孩童追逐嬉闹的清脆笑声,邻里间隔着院墙互相问候的吴侬软语……这些最平凡也最鲜活的声音,交织成一首永不停歇的、充满生命力的乐章。阳光终于彻底穿透了薄雾,温暖而慷慨地洒满了小小的沈家庭院,照亮了盛放的、莹白如玉的白茶花,照亮了努力放飞着希望与快乐的稚嫩身影,也照亮了两位相携而立、被岁月刻满深深浅浅痕迹却依旧恬淡满足、眼神安详的老人。 那些纠缠不休的前尘往事,刻骨铭心的爱恨痴缠,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终究都化作了这江南吴兴小镇里,一缕从自家灶间袅袅升起的、带着药草清苦与人间饭食香甜的炊烟。它升腾,盘旋,最终融入无垠的蓝天,随风散去,无痕,亦无憾。唯有庭院中的白茶花,年年岁岁,如期绽放,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坚韧与宁静的恒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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